痛

痛

文 吴利强

坐在办公桌前，我已无心工作。透过明净的窗玻璃，我看到操场上低年级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场景。他们快乐着他们的快乐，欢笑着他们的欢笑，而我此时只有满心的悲哀和忧伤。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沉重过，我怅然若失，不禁懊悔起自己起来。

自教导处给我打过招呼后，我就心里不畅快起来。一周以来，我一直反反复复地跟自己作斗争，我该继续坚持着，还是放手听从学校的安排。今年可不比往年，他们已经是毕业班了，在这最关键的一年——人生的第一个跨越，我怎好不为他们的前途考虑?况且，这学期，这个班又增添了22名学生，总共66人，成了一个大班额。学校没有急着分班，可能是在观察，但不如意的是：他们期中考试的成绩让学校有了担忧。当校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我也很矛盾。学生多，不仅给管理带来一定的难度，最明显的是增加了任课老师的工作量。就我而言，我既是班主任，又是语文老师。学生每交一次作业我就得连续批改两节课的时间。语文作业和《练习册》倒也罢了，就是批阅66本作文，着实让我害怕。每天备课、上课和批阅作业是必须的，那么作文的批改只有忙中抽空，常常是眼前的工作在逼着自己干。这能不累吗?我们班是有些后进生，我也时常替他们焦急忧虑，可是要想再挤出一些时间来辅导他们就难了。与其这样劳心劳力，还不如就分了吧。我思索再三，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教导处。现在，我已经把本班学生名单和他们的成绩都上交给了教导处，教导处正在着手分班的一些事宜。

我不敢把学校要分班的事情早早地告诉我的学生，我不忍心，怕影响他们的学习。我很珍惜地和他们共处着这段最美好和值得留恋的时光。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等到学校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这个原来66名学生的班主任受学校委托，去跟自己的学生宣布最后的决定，也和他们做最后的道别。我步履艰难，忧心忡忡地走进了教室，然后故作镇静地宣布：“同学们，由于本班班额大，人数多，给管理和教学都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学校决定：将本班一分为二，设两个平行班，展开学习竞赛……”一语既出，学生都怔住了。既而，有人喊：“我们在一起好好的，不分照样可以展开学习竞赛……我们不分!……我们不要离开你!”“呜……呜呜……”先是几个女生抱头哭了起来，紧接着，几名男生也抽抽搭搭地抹起眼泪来。我本想走过去安慰她们几句，可我分明感到自己鼻子一酸，眼泪霎时盈满眼眶。此时，教室一片哭声。我来安慰哪个?怎么安慰?一时无计可施，只有躲到一边，靠近门口站着，自顾自地难受了起来。

校长可能听见了哭声，匆匆走进了教室。他没有急着说什么，先是环视了教室一周。教室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但仍旧有偶尔的哽咽声。“同学们，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毕竟都一起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这种感情值得珍惜。然而，目前的难处你们也知道，任课老师是多么的辛苦，你们要想着以怎样的成绩来报答培养你们多年的母校，和辛勤工作的老师们……你们虽然不在一个班，可是仍然在一个校园，课间还可以一起玩，还可以和原来的老师交往，你们还可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校长说。

在校长的开导下，学生们极不情愿地背着书包来到校园内集合。接下来是教导主任宣布分班结果：六一班33人，六二班33人。下面叫到谁，谁就从队伍中出来站到另一边。张轩瑜、杨培尧……分到一班的学生惊喜地喊了一声“耶!”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学生们一个个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在另一边形成了六一班的队伍。教导主任继续说，六一班归原来班主任吴老师，剩下同学归六二班。一班的同学立时笑逐颜开，他们真庆幸自己还跟随着他们原来的老师。可当我回望二班同学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愁容满面，欲哭不能，一双双眼睛开始再一次变得红肿了起来。他们像是一群失去了娘的孩子，在寻找着期盼着娘的出现;他们又像是秋风中将要飘零的片片枯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我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因为我已满目含情，湿润了眼圈。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尖刀刺中一般，鲜血淋淋。我黯然神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也是我的学生呀!我的心在呐喊。我的心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我干得什么事呀!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为什么不能挑起这副担子，勇敢地走下去?如果我执意不肯分班的话，结果会不会就不是眼前这个样子呢?此时，那些孩子们会怎样想?……是我离弃他们于不顾吗?……都怨我!我恨我自己。我已经不能原谅我自己了。

走进少了一半学生的教室，我猛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半似的。剩下的一半，仍然在不停地呼唤……

原来，我是这样深切地爱着他们，爱着每一个孩子。

我泪如雨下，无语凝咽……

(作者简介：吴利强，笔名田园、春云时雨，1976年生于宝鸡陈仓，1999年毕业于陕西教育学院，系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省市报刊和文学网。QQ:593204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