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株湖畔老屋门前的那颗木枣树
在举家欢庆端午的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故乡枫株湖畔的老屋门前院落东南角的那颗木枣树,听我母亲介绍说,是我父亲栽种的,弯弯的树干,弯弯的枝条,树皮开裂,就像沧桑的老人站在我家门前,又像忠诚的卫士屹立在那里,从不挪动半步,一过就那么多年。
记得我七八岁在故乡枫株湖畔的垄坑村小读一年级的时候,我刚学会记事,就记得那颗老枣树生长在那里,有粗瓷大碗碗口般粗壮,大约比老屋屋顶还要高些,远处望去,它就像一位佝偻的老人,一直在我家门前守护着,它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沧桑”——树皮的沟壑很深很密,树干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分叉,两个枝干一样粗细,如果不是其中有个枝干的弯曲弧度明显,真的分不清哪个是主干。
在故乡的枫株湖畔,三面环水,沿山边蜿蜒而来,水芹艾草藜蒿,茂盛浓郁,枫株湖畔两边有密密的垂柳、白杨、松柏、柿树……许多年过去了,那颗老枣树也没见长得更加粗壮,也没见长得更加高大,就那么静静地生长在那儿。春天,万物复苏,枣树也开始发芽,是我们家门前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我们在枣树下嬉戏玩耍。夏天,枣树下是我们乘凉的好地方,枣树上结了许多小果子,馋涎欲滴的我们,急不可耐地偷偷摘来了一两个尝尝,除了木枣的无味外,还遭来了一顿臭骂。记得小时候,枣儿刚成型,还没有指甲盖大,我就迫不及待地让妈妈摘几个“吃”,那滋味又苦又涩。其实,枣儿没成熟之前,真的不能吃,更多的是因为新奇,才会摘下一把来玩。秋天来了,我们爬到树上摘枣子,先来个解馋,尔后来个饱,最后在大人的吆喝声中下树赔罪。等到枣儿快成熟的时候,我就天天蹲到家门口,看着树上面的枣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莹剔透。每次我问妈妈,枣儿可以吃了吗?她都说再等几天,再等几天,然后我就蹦蹦跳跳地跑到树底下,仰头欣赏一会。偶尔忍不住会摘一个放到嘴里偷偷吃,这时候的枣儿又脆又甜。就这样一边欣赏着,一边吃着,一边守护着这棵枣树,以防邻家的小孩子过来偷枣儿。有时候,睡一觉起来,就会看到地上落了很多枣儿,有的是被馋嘴的鸟儿啃过的,有的是风刮落的,我就会和三弟雀跃着捡枣儿,虽然大多都不能吃。盼着,盼着,就到了枣儿真正成熟的季节了,这时候我就会和三弟一块把枣儿打落,一块捡枣儿,然后就可以大饱口福了。妈妈把多余的枣儿晒起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把晒干的枣儿做枣糕吃了。
我的老家坐落于鄱阳湖南岸,信江下游,三面环水,枫株湖水库环绕垄坑村的南西北三个方向,故乡门前的那个池塘母亲教我叫印塘。初冬时节,我们爬树嬉戏,突然,一个枝条断了下来,邻居小孩掉了下来,跌在地上,大哭,我们几个一起嬉戏的小孩回家都被一顿臭骂。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在那棵老枣树跟前放着一块表面平整的石块,平日家人经常坐在石块上吃饭,夏日,晚上经常坐在枣树跟前乘凉,我经常在枣树旁石块边玩耍,老枣树好像一位亲切和善的老者,默默陪伴着我,看护着我,伴我度过天真烂漫的童年。老枣树虽然历经苍桑,老朽年迈,但她不仅顽强不屈地活着,而且每年在它仅有的独枝上还结满了累累硕果。我记得,在秋天收枣的时候,老枣树结的枣很大,吃起来甜中微酸,味道很美。儿时的我,不但惊叹老枣树坚韧的生命力,而且被它无私的奉献精神所深深感动。“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应是对老枣树牺牲奉献精神的真实写照!
我的老家在信江下游,枫株湖畔的一个小山村,枫株湖水库包围着老家垄坑村,只有东边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与外面的大千世界相连接。当我第一次背起行囊远离家乡到外地求学时,母亲半夜就起床为我收拾行李,为我煮鸡蛋、烙饼,准备路上吃的东西。当一切准备完毕后,东方才发出了鱼肚白,母亲、父亲和全家人把我送出家门。而老枣树早早地站在门前,它的独枝在微风中摆动着,那是它和亲人们一起在挥手给我送行。我在几步一回头的不断回眸中渐渐远去,直到亲人和老枣树向我挥手送别的身影消失在鱼肚白的晨曦中。从高中到大学的八年和参加工作后的二十七年中,我回过家乡多少次,亲人和老枣树有多少次站在门前迎接我,又多少次向我挥手送别,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亲人们和老枣树在门前迎送我的身影,依然清晰驻留在我的脑际,使我不知多少次沉浸在泪的迷离中……
近年来,由于故乡枫株湖畔垄坑村搞新农村建设,老枣树实际上在前年就已不复存在了。它已经和我的先辈们一起化为黄土。新栽的许多枣树已经茁长起来,到秋天,那挂满枝头的红枣给庭院平添了收获的喜庆。老家的的那些枣树,还有那些垂柳、白杨、松柏、柿树……我的根曾与它们的根在泥土里节须相连,我的枝桠与它们的枝桠在旷野中搭成一片,那些树木是和我的生命紧密地连在一起的。
作为一个一生在外漂泊的游子,我无限怀念故乡枫株湖畔垄坑村的那那些树木,我深切地怀念老家的父老乡亲。老家的父老乡亲就像是那些生生息息、繁衍不止的树木,在贫苦和磨难中顽强地生存着,整个生命都在做着无尽的奉献。在我的心中,老枣树可不是一个纯植物的生命,它是我家乡亲人中的一员,它是一个通融人性的生灵。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2011年夏天老母亲去逝时,我和家人在烈日炎炎中悲痛地为母亲送行,老枣树身上挂着沉甸甸的鲜枣为母亲默哀,枝上还不断地掉下血红的鲜枣,那分明是它为母亲的去逝而伤心哭泣。
自从父母去世后,随着我和妻儿在我的第二故乡横峰县生活了将近22年之久,已经很少回老家了。越是回去的少,思乡之情却愈浓烈。尤其是近几年,经常在梦中回到家乡,梦见乡亲们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梦见那棵老枣树依然挺立在家乡的门前向我招手致意。最近一次在梦中梦见老枣树竟然返老还童,枝繁叶茂,像把大伞高高撑在天空。我准备去拿相机把老枣树重返青春的风姿拍照下来时,却发现回家时忘了带相机,正当为此万分遗憾时,我从梦中醒来了……
我记得我在老家信河中学任教的时候,几乎是每年,每到金秋枣子收获季节,父母亲都到我家,用布袋鼓鼓囊囊装着枣子,带来我吃。每每到家,捧出枣子,放到桌上说“吃,吃,甜着呢,是院里的枣树上摘的呢”。咬一颗,吃在嘴里,甜在心口。我记得2003年的7月,我的老父亲还没吃上那树结的枣子就走了。2011年夏天,我母亲也扶着那棵枣树离我而去了。如今,老家枫株湖畔的那些树木是一道令人醉迷的风景!老家枫株湖畔的那些劳苦而沉默的乡亲用他们的生命在支撑着家乡大地上那蔚蓝无际的天空!老家枫株湖畔的父老乡亲啊,如今我是何等地思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