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工|论文化禁锢

刘工|论文化禁锢

政治文化是禁锢国民思想最强大的手段。其中,常见的手段是对历史书,以及教科书的删除和篡改,以达到洗脑之目的。洗脑就是灌输人的一种思想或是认识,使人在思维上发生同化,自觉的同利益者或服务于洗脑人的手段。这是一种系统的计划,给人灌输一种价值观的过程。对政治而言,这是一种文化禁锢,是服务于政治的禁锢文化的手段。通常,洗脑的方式除了所谓正统的国民教育,潜移默化的是运用一切弘扬机器,名利诱惑,使社会文化潜流形成共性。除了一般的政治洗脑外,以宗教行为的洗脑极容易达到其政治目的。

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历史都在表演着滑稽的文化禁锢,而这种看似滑稽的禁锢就是洗脑。新政的统治者们知道文化进步的作用力,也受过前朝文化禁锢和压制,甚至是屠杀,因而也知道禁锢文化的尺度是其统治的关键。原因是文化可以使人思想活跃,使人的智慧产生进步性,但思想活跃过于进步了,统治者的想法就多了,且又换不过来,害怕民众聪明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和捣蛋事。所以就得在表面上叫人一定要好好读书,做好接班人的准备,而实质是要将人的思想控制在被自己能够奴役的范围。故而,历代的统治阶级都会对人类的文明大肆封杀,并且采用最卑劣、最残酷的手段对待文化的活跃。从而,把国民的进步思想扣上“不合国情”的标签,直至扼杀在摇篮。这就是焚书坑儒和罢黜百家的本质所在。

然而,最为流氓的是把合乎自己统治利益的,所谓正统之道的文化称之为国学,标榜自己的统治集团是最先进的政党。反之,一切都是边缘的、歪理的、邪说的,或是称其为异党徒、乱党分子,甚至被扣上卖国贼、叛国贼。除此,所谓政党又把士大夫的结盟定为朋党,把叛逆派说成乱党,把追随朋党和乱党的人视为党羽。这就是文化禁锢的坚守原则和历史性。所以,历代统治者都会研究如何控制文化的发展与传播,即对群体性的、系统性的、历史性的特征进行掌控。这种情形被称之为社会意识形态的内容体系,是“正统谎言”的思想统治。

在明朝中期,当时的政治腐败、社会动荡、学术颓败,王阳明试图为之力挽狂澜,拯救人心。他发展陆九渊的学说,对抗程朱学派,发明“身心之学”,倡良知之教,修万物一体之仁。后人顾宪成修复东林书院,开讲程朱理学,使之文化性活动变成了政治性活动,又由文化的作用演变成权利作用,权利作用最后演变成政治事件,致使魏忠贤的阉党集团血腥残杀东林党人。到了清朝,由于满汉文化的对峙和分歧,加之统治阶层担心汉文化的主流作用,故而大兴文字狱,遭杀害、迫害的人不计其数。面对由文化禁锢遭受冤狱的人来说,历朝历代都有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志士,而统治者始终就没有放下过屠刀。

在统治阶层洗脑计划的课程表上,文化不仅是禁锢读书人的工程,它也灌输了广大劳动妇女的脑子。早在东汉时,出身权贵名门的班昭被召入皇宫,请她教授皇后及诸贵人诵读经史。汉和帝刘肇死后,皇后邓绥以女主执政,班昭则以师傅之尊得以摇笔即来,竭尽心智地尽忠。邓太后先后迎立殇帝、安帝,临朝执政近20余年。班昭亲自编撰《女诫》,全书分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共计七篇,作为对女人实施柔顺之道的教材。此后,唐朝女学士宋若莘撰著《女论语》、明成祖朱棣的徐皇后采辑“古圣先贤”,亲自编辑《内训》,灌输女人德行、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事父母、事君、事舅姑、奉祭祀、母仪、睦亲、慈幼、逮下、待外戚等二十章。除了统治阶层亲自操刀,明末儒学者王相之母刘氏所作《女范捷录》,宣扬古代的“贞妇烈女”与“贤妻良母”等事,成为一整套对女人进行封建教育的教材等等,均为禁锢女人之书。

中国自古对女人的禁锢,都要比禁锢男人更为苛刻。为女人列数的罪状,也喜欢做“莫须有”的推断。如女人即便不涉政,女人也可助纣为虐,做坏男人的帮凶,陪着坏男人一道命赴黄泉。理由:女人是祸水。隋唐时期,针对女人犯罪有特别的刑罚。如刑舂、拶刑、杖刑、赐死、幽闭,史称“五刑”。宋明清三代规定女人犯了奸罪,必须“去衣受杖”。当然,这些刑罚只对平民妇女而用,也是“刑不上大妇”的罢了。

有关女人裹脚初始何时?可谓是众说纷纭,且不考证。那么,为什么要禁锢女人的脚呢?这与禁锢男人的思想有着类似的道理。有权势的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留着天足也没用,还不如裹起来给男人鉴赏。且有女人还自愿的裹脚,理由也是顺从男人的意愿。而男人也愿意被禁锢思想,观念是为自己活得人上人些,至于活得有没有人样就随便他人说了。不过,这样的男人多半是为官的人。因为中国做官的人多为追求“内圣外王”,所以心里总是想着做盖世奇才,爬上三公之列,又要内省慎独,梦求跻身于圣贤之位。为了臆想的旷世济国,多数人在昏庸的、阴险的主子面前唯唯诺诺,奴颜婢膝;在同僚中俯仰周旋,左右逢源;在家庭中威严十足,示范于人;在军队中扮演着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模样。试论,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心志,官员们都潜藏着一个充满矛盾的灵魂。即便活着是权倾朝野,文贯古今,学治千里,却也没有一刻不活在揣摩和痛苦的炼狱中。这就是权力阶级禁锢文化的成功所在。

当历史迈进二十世纪初,中国正处于北洋军阀统治的黑暗时期。军阀势力利用封建传统思想继续灌输国人,推崇作为封建专制制度精神支柱的孔孟之道,借以维持自己的统治。严酷的文化禁锢引发了当时先进分子的反思,致使一场新文化运动在中国爆发。由此,在中国文人中分裂出具有现代民主思想的文化人。这场运动的基本口号是民主和科学。提倡民主,就是反对封建专制,要求平等自由,争取实现西方立宪共和制的国家;提倡科学,就是反对迷信和盲从,介绍科学知识,主张以科学的法则来判断一切。在启蒙思想家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鲁迅、吴虞、钱玄同、刘半农、易白沙等人的推动下,鲜明地提出:只有民主和科学才能“救治中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其重要内容是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主张个性解放,反对封建伦理道德。对孔孟学说进行猛烈地抨击。同时,新文化运动的另一个重要内容是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由此,新文化运动成了五四运动的先导。

虽说,五四运动有力地推动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文化禁锢从表面上看似荡然无存了,但其统治者的禁锢思维与手段依存。在二十世纪60年代中期,一场由意识形态领域的批判运动,逐渐发展成矛头指向共产党领导层的政治运动,从而引发了一场举世闻名的文化大革命,致使所谓的“文化”革命一开始就蒙上了禁锢色彩。而后,这场“革命”的性质迅速被转变成残酷的政治与文化的清洗,最终演变成人类历史上的、空前绝后的大悲剧。据保守的估计,在这场“文化”革命运动中,被冤假错案受到诬陷、迫害和株连的人数达到一亿人以上,非正常死亡在二百万以上。因而,有人说:文化大革命几乎给中国每一个家庭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苦难。

虽然,文化大革命被定性为由毛泽东错误发动和领导,被林彪和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利用,给中华民族带来严重灾难的政治运动。但就文化发展而言,不可否认的是一场对文化专制的复辟运动,其禁锢手段的残酷举世无双。而在这场文化大革命中,被整死的杰出人物有邓拓、吴晗、范长江、翦伯赞、上官云珠、严凤英、老舍、傅雷、马连良、容国团等一批文化界、艺术界、体育界精英。同时,还有姚桐斌、赵九章、萧光琰等著名科学家,这些人都是中华民族引以为荣的精英。然而,在人类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战争和杀戮,死人的事也经常发生。但一个国家,在和平时期对自己本民族的文化精英、科学家,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加以迫害,而且死亡范围如此之广,实属罕见,史无前列。

其实,文化精英的参政议政思维本身就是单纯的,甚至是幼稚的。因为,他们把“无产阶级专政”当成了“无产阶级民主”,忘了“专政”是前提。所以,冤死的人多少有些法盲。当然,无产阶级专政的残暴和无道,绝不是“无产者”的错,但政治文化是绝对的统治文化,不可能接受他人的说三道四。这一点至关重要。也许,统治者本想由“无产阶级专政”创造新人类,但不幸的创造出“无产者到有产者的暴政”。就“无产者”严酷的文化禁锢和残酷的杀戮来说,其主要目的是来源于稳固政权的意识形态,同时也来源于统治者的集体性格。统治者的目的是口封读书人,欺骗体力劳动者,只要达到上智与下愚不变,社会与人就能安宁与安分。因为,建党建军建国的成功经验武装了统治者的大脑。所以,统治者要比单纯的文化人、卖苦力的人凶狠的多,手段更是反人类和暴虐无道。

以古为鉴,文化禁锢就是权力阶级修建的无墙监狱。当然,要是真无法禁锢了,杀戮更为血腥。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权力阶级会自觉自愿地认为自己是没落的,更不会怜惜子民。即便自己突发脑溢血了、脑血栓了、脑瘫了,也从不会想到子民的利益,更别说什么国家利益。所以,中国的改朝换代都是杀戮的、暴力的,从来就没有实现过和平过渡,更不要说什么民主的实现。自古以来,权力阶级宣扬和期望自己的德行,这也只是给其豢养的洗脑师们一个维权的理由。虽然,洗脑师们也是有文化的,甚至是被加封的文化精英,但他们都是被豢养的,是体制中的雇工。而这些人为此卖力的原因,是孤芳自赏的把自己当成了权力阶层的一份子,自觉自愿的被权力阶级包养,充当职业操守。这点毋须批判,也不必辱骂,因为这些人活得也不容易,毕竟洗脑师们也是先被洗脑的一族。

在现实的中国社会里,因为社会文化的潜流首先是情大于法,这才使得禁锢文化的手段如鱼得水。即便历代的法典和教科书赋予我们的是法大于情,但理想而脱离实际的美好事物,自觉的接受着“情大于法”这条习以为常的规则。从而导致禁锢文化演变成自身内耗、愚昧国民、玩弄人际、束缚性格、封杀言语、说教观念、吹嘘经历的洗脑之事如日中天。由于长期的文化禁锢,统治者极力地宣扬国人小生活的生存理念,压制国人大生活的社会个性,使得国人在生活志趣上小念头、小个性、小情趣、小追求等小愿望。嗜求小成本的生活,嗜物安家不可无;乐于小成本的生意,吆喝兜售乐开心;憧憬小成本的爱情,婚姻大事不可轻;小快乐,蝇头小利美滋滋;小心愿,装饰脸面充富贵;小社会,不比本事论关系等等小之。

断言地说,文化禁锢更使得国人自卑又自大。我们只要谈及自己的文化,总是用“博大精深”来自诩,论道他人又总是找出“偷奸取巧”的理由。这种狭隘与矛盾,不断充实着花大钱注重小生活,花大力气表现小伎俩,花大心事获取小智慧;排斥先进又追求时尚,吸收外来又占为己有,自恋自己又痛骂世道;说到与说不到两道三科,得到与得不到心情炯然,做到与做不到理由十足。这些既是压制所致,又是禁锢而生,而最可悲地就是文化禁锢后所患的梦想症,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中先天性的瘸腿病,这种瘸腿就表现在自然科学上。因为,自然科学具有一种平等性,不存在什么权威可以凭自己的身份、地位再来观察苹果落地。所以,中国人梦想总是多于理想,理想就是人上人,人治人和人玩人。可以说:文化禁锢就是政治家颠过来倒过去研究的统治对策。

–摘自刘工 著《中国潜流文化》

美国学术出版社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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