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离了西凉关
1977年5月25日,孟小冬病逝图为香港时期的孟小冬
1949年,香港永华影业公司购买了我两部中篇小说《盐场》和《红森林》的版权(《盐场》拍摄成影片,改名《怒潮》,舒适导演并担任主角)。永华主办人李祖永亲笔专函邀请我去香港任编剧。
上海“贵客”拜见孟老板
我到香港无熟人,去找《盐场》导演舒适。舒适父亲舒石文,是梅党(梅兰芳周围的超级粉丝、智囊团等统称为“梅党”),舒母常为梅兰芳缝制戏装。他自己又酷爱京剧,常登台演唱。我提起我看过孟小冬的《搜孤救孤》,可惜从此看不到她。舒适告诉我,孟小冬已是杜月笙的小妾,平时不出闺房,而李祖永与杜月笙相熟,常去杜家。我得到指点,就将我想拜望“冬皇”的心愿对李祖永透露。
三天后李祖永要我一起坐车到坚尼地台18号去拜见杜月笙。事先电话联络,一按门铃,一个女佣笑脸欢迎熟客。第一间是客厅,摆设简朴而有风度,正墙挂张大千画幅,有气派。杜月笙穿一件衬衫(他始终穿长袖,为掩盖手腕上的刺花),正襟危坐在大藤椅上,见知交上门,一摆手,请客人坐在他侧面的长藤椅上。李祖永壮实的半身占去大半座位,我在大亨面前,只有侧身而坐。
杜月笙和李祖永寒暄,对我这个20多岁、其貌不扬、又无名声的年轻小伙完全置之不理。我只得抬头看一只扁长的鸟笼,笼里百灵鸟只跳不叫。杜月笙和李祖永交谈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后,凌厉的目光朝我瞥视。李祖永这才想起,说一句:“他是我从上海请来当永华编剧的沈先生。”
照理,我见大亨应该起身鞠躬,忽然心里有一种不卑不亢的知识分子的自尊心,使我不肯屈从强盗扮书生的落魄大亨。我记起上海的一位老友李之华事先告诉我,到香港凡与杜月笙等辈相见,只要提一个人的名字,碰到难事,便可以得到方便。于是在李祖永介绍之后,我随即有意无意地说一句:“上海的严先生要我向你问好!”
我口气随便,却惊动大亨,他居然撑起病弱的身体,恭敬地回复我:“严先生好伐?”我并不知道“严先生”是谁,但看到杜月笙如此郑重恭敬地向“严先生”问好,也只得站起来回答:“好!好!”两人为这位我从未见面、也不知何人的严先生致敬后坐下,在一旁的李祖永又惊又呆,一定在猜疑我这个小青年的不明来历。他连忙提出我到杜府的来意,杜月笙毫不犹豫,欣然拍掌,招呼女佣:“禀告孟老板,上海来贵客要见她!”
因为当时杜、孟尚未正式结婚,称太太不合适,只得以京剧界的尊称“老板”称之。而“贵客”又是谁?我是“贵客”?一定是因为“严先生”之身价使我这个无名小卒成为上海“贵客”。
出处:《文史博览》2018年第9期
作者:沈寂 ←欢迎关注“衲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