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生活二三事
文/王升
每当我穿上厚厚的棉衣和暖暖和和的鞋袜时,我就常常想起少年时难忘的几件事。
一、伙伴意外遭冷冻,摩擦取火解危难
1963年,我11岁。一个冬日的星期天上午,我拿着羊鞭,跟着三哥去放羊,走到村头,又遇上一个比我稍大点的小伙伴拿着镰刀去拾柴,我们便一路上山。为了能满足小伙伴拾柴的愿望,我们把羊赶到了离村子较远的一个山沟里。那天太阳很红,但刮着凛冽的寒风,我们三人都穿着光筒破棉衣,破布鞋,没有袜子,寒风直往身上钻,为了能暖和一点,我们都把绳子系在腰上。
我们很快帮伙伴捡够了一捆干柴,三哥帮他捆好,正当小伙伴准备背柴回家时,意外出现了,原来伙伴突然间发现溪潭边草窝里竟有一个黄皮老南瓜。在那个生活极端困难的年代,无意间捡到一个能吃的东西,简直不亚于半路上捡了个金元宝。伙伴顾不上荆棘和杂草的刺刮,一哧溜顺坡滑了下去。坏了,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踏破冰层掉到齐腰深的水里,当他上来不到三分钟,裤子、鞋上已经变成了白刷刷的冰凌。他开始发抖,牙齿抖得咯咯作响,已经说不成一句话了。情急之下,三哥从衣兜里摸出了两根火柴,但没有划火的涩皮,三哥一边叫我拽好软草,一边用伙伴的镰把和自己的镢把搭成个“十”字用力进行摩擦,大约两分钟后,镢把摩擦处快发黑了,可能摩热到了一定的温度,三哥迅速拿出一根火柴对准摩热的镢把猛一擦,火柴着了。三哥把伙伴那捆干柴拉到一个石坎下,点燃了大火,让伙伴站在火边烤,一会儿,衣服、鞋子烤软和了都能脱下来了,伙伴光着屁股蹲在火边,用镰刀挑着湿鞋烤,我帮三哥来回翻转着烤棉裤,大约有五六成干时,伙伴穿上冒着气的湿棉裤,抱着南瓜跑回家了。
二、赤脚趟雪八里路,只为吃上那个馍
1965年,我到距家八里路的三川公社九间房小学上五年级。从我家四棵树村到学校,途中要翻两道岭。
当时的三川,人多地少且因气候寒冷,只产玉米一种秋粮,再就是玉米地里套种土豆,其他的农作物像小麦、红薯、棉花、西瓜等概不能成熟,所以几乎所有人家都一年缺半年粮。
自我记事,每年刚入腊月,父亲就把从生产队分来的玉米剥成籽,用升子量过,然后算着吃,哪年能吃出去到来年三月就算好年景了,大多是不到第二年二月家里就断炊了。
三川人常年不吃馍,日子最好过的时段是农历六月土豆成熟到七月这两个月,这期间,不管你到谁家,都是上顿土豆,下顿土豆,煮着吃、烙着吃、蒸着吃、炒着吃,糁子汤里不见几粒糁子,满碗的土豆成了大家的美食。土豆也就成了大家的救命粮,常常见到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小孩,过一个吃土豆的季节一个个变得红光满面。
我小时候和所有的小孩一样,都盼着过节,因为只有过节才能吃上一顿改样饭。如:过年了,就能吃上馍了;过二月二就能吃上“布袋”了;过六月六就能吃上一顿捞面条了;过八月十五就能吃上一顿白玉米糁子饭了;过十月一就能吃上一顿油炸食物了;过十一月三十炒豆节就能过一次吃玉米花的瘾了。
1966年的农历二月二,为了能吃上正月十五就已经蒸好的那个“布袋”,我赤脚趟着半尺深的积雪从学校回到家,差点被冻得落下终生残疾。
和往年一样,正月十五已过完了,为了期盼新的一年能有个好收成,老人们都给自己的孩子蒸下一个预示好兆头的馍馍,放到二月二这天吃。给男孩蒸的馍馍是个“布袋”,一个普通的长型馍馍,一头裹上一个搓细的面条,算是绑口绳,预示今年粮食丰收,布袋满满。给女孩儿蒸的是一个“馍篮”,一个普通的圆馍,上面裹上一个细面条,算是“篮籓”,预示出门串亲,篮子满满。
我母亲和千百个母亲一样,也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蒸了“布袋”和“馍篮”,怕我们忍不住饥饿提前吃掉,她把馍馍装在篮子里,盖得严严实实,挂在木楼楼板下的木钩上,我们每天都要朝那上面看不知多少遍,但就是不敢去钩它,同时心里也是满满的期盼,只等着二月二那天到来。
二月二到了,那天我在教室里上着课,就心想着一放学就赶紧回家的事。下午三点多,天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多时,地上已积雪一脚脖深,到下午放学时,雪已有半膝盖深了。
再大的雪也挡不住回家吃“布袋”的欲望。放了学,我们一路回家的同学不顾风大雪深,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想必他们也和我一样是急于回家吃“布袋”和“馍篮”吧!
走出校门三百多米到了第一道岭跟,路已被大雪埋没,漫山遍野一片白,已分不清哪里是路。我们一行的同学高一脚低一脚的向上爬,滑倒了再爬起来,眼看着同学们都连滚带爬上到岭头了,可我怎么也走不成,原因是我脚下的两只鞋破得没有脚后跟,像今天人们穿的拖鞋一样,一上坡脚就滑出来,滑过几跤以后,破鞋子掉进雪里也找不到了。我在积雪里扒了好大地方才找到了鞋子,这次索性提上鞋子赤着脚往家走,前边的同学都归心似箭,再加上都不是一村的,当我忍着刺骨的疼痛上到岭头时,同学们早已不见了。就这样我赤脚趟着半尺深的积雪,双脚由疼变木,此时也只有豁出去了。当我又翻过一道岭回到家门口河边时,只见母亲挪着小脚在河边等我。此时,我含着万般委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后来就倒在雪地里不能动弹,当母亲喊人把我抱回家时,我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两只脚在哥哥肚子上暖着,后来才知道,当时大家七手八脚不知怎样好,有人说快用火烤,有人说快用热水泡,还是当过大队卫生员的本家嫂子说,不行,快挖来一盆雪,用雪搓。是嫂子、母亲几个用雪搓过好几阵后,把脚放到母亲怀里,母亲和哥哥换着用体温暖,直到由凉到热,有了知觉。庆幸那一次我的双脚没有留下后遗症,直到今天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三、赤着两脚去考试,语算双双得第一
1965年夏,我在四棵树村分校上完四年级,上高年级就要到八里外的九间房小学去考试。四棵树村小是复式班,虽然只有十多个学生,可一至四年级全有(四年级只有我一个)。
快考试了,教我们的周天路老师家里有事请了好几天假。那一天,我正和社员们一块儿在玉米地里刨土豆(小孩是把大人刨的土豆抹净土放到筐子里),这时周老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回去准备一下,现在去考试,要抓紧时间。”我说:“我没啥准备。”“你不穿鞋?”“我没有鞋,一夏天就没穿过鞋。”老师也知道我一贯是赤脚,就笑着说:“那算了。”我只说,我没有笔,老师说,没笔不要紧。说罢,我们从玉米地里出来洗了手,直接向九间房走去。
一路上,老师什么也不说,只管大步走,我也很拘束,跟在后面一声不吭。时间不长,我们就到九间房小学了。只听学区校长陈亮说:“好悬呀,马上时间都到了,总算来了。”这时周老师把我引到一个教室门口,原来是几个分校的同学集中在那里听老师考前辅导。我只听到一个叫黑章定的老师说:“如果作文题目是给胡志明爷爷的一封信,那一定要注意格式,顶格写:尊敬的胡志明爷爷,您好!下面的正文要另起一行空两格。”下边说的啥,我全不知道,我赶紧去了厕所,回来后,同学们都散了,准备进考场了。周老师递给我一支黑色钢笔,和一个红纸毛笔写的考号:第三考场87号,我就进场了。
上午9:30–11:30考语文,作文题目是:《记一件有意义的事》,考试结束,老师慌忙走过来,满面笑容问:“啥样?作文难不难?”我也笑着回答:“我觉着不难。”
那天中午,我和老师在同一个碗里吃了一顿凉拌豆腐,那是我从未吃过的美味豆腐。
一参加完考试,我算毕业了,也不用再去上课了。四天后,我又是在地里帮大人拾土豆,这时一个本家侄子(比我大十几岁)担着筐子到我跟前说:“哎,小叔,你咋还在这,我刚才去九间房,看到很多学生去学校看分数,我还听说你是第一名。”我一听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学校跑,这一次没有老师的同行,我无拘无束跑得更快。
学校大门内的右房山墙上贴着两张红纸,上边写着“录取榜”,我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第一行,分数是语文98,算术89,两张红纸,从前到后共50人。此时仍有七八个人在看分数,这时一个前两天见过的细高个的老师和另外一个人,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像哼小曲似的:98,顶呱呱,89,前边走,招得几个人回头向他看。
我很快回到村里,当村里人得知我真的考了双科第一时,组长提高嗓门告诉大家:“今天王升这一来回照记工分。”
如今我已快七十岁了,现在是衣食无忧,布鞋、皮鞋、健步鞋这双不旧那双新的就又买回来了。但少年时期赤脚上学,忍饥挨饿的情景却始终不能忘记,今昔对比,我怎能不感谢党的英明领导和改革开放给国人带来的幸福生活呢?
【作者简介】王升,男,68岁,中共党员,范里镇第一中学退休教师。热爱生活,热爱文学,想在学习中不断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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