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史影评(程耳:他想送别的美好不仅仅是《罗曼蒂克消亡史》| 影评)

罗曼蒂克消亡史影评
微信ID:iwenxuebao

『 文学 照亮生活 』
版权所有 转载请注明出处

前段时间,我们推送了一篇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的短评,这部电影其实呈现出的东西还有很多,特别是在这个好莱坞电影工业化和IP电影热潮的大环境下,愿意细嚼慢咽拍电影的实在很少了,所以,今天我们推送的这篇,是更深度的影评,聚焦于程耳本人,也聚焦那些作者型导演。

作者 刘晓希

在2016年与2017年之交,程耳允许某个微信公众号转发他的“新年寄语”,但要求:“如果转载这个文章,不要动文字。”这要求不过分,但足以见其对自己语言文字驾驭能力的笃信,而且,他也在不止一处高调介绍自己的小说家身份,自信其小说比电影更具魅力,但正像他在文章中随意写到的一句话,“上一年的今天,我开车从北京去崇礼,在驶过京藏高速进入八达岭后的某两个涵洞之间狭窄弯曲且伴有坡度的路面时爆了胎。”

这是极具程耳特色的重返过去时空的速写式开场,仿佛程耳对此风格早该驾轻就熟,但是明眼人则仍可看出其语法层面的病症;此外,他还写到,“阴霾的天空使下午四点多看上去比它实际上显得更接近傍晚。天果然就黑了,没有过渡,没有什么傍晚。”黑压压的华丽也是程耳的调调儿,但从文辞的推敲上考量,去掉最后的“没有什么傍晚”或将之换成别的诸如“没得商量”是否会更好?当然,程耳毫不客气地说过,他会坚持自己的以为,坚持自己的做法,不管观众是否喜欢,他都不会改变,但他也说过,他尤其在乎观众或者读者的接受以及反馈,然而我们是多么希望这两者之间不会存在着某种相互违背的可能。
 

《第三个人》
《边境风云》
《罗曼蒂克消亡史》

不难发现,我们所能看到的三部(《第三个人》《边境风云》《罗曼蒂克消亡史》)由程耳指导的长片,无一例外地都呈现出非线性叙事的特点,程耳自己也说,“我在上学的时候拍过一部毕业作品,叫《犯罪分子》。从那时起,我电影的结构就不是按时间叙事的结构。之后我拍《第三个人》,拍《边境风云》,包括这次的《罗曼蒂克消亡史》,始终在延续这种结构。”虽然他将自己这种“从中间开始讲一个故事”的叙事行为定义为一种本能、一种审美上的习惯,但这在本质上却与他写作剧本或者小说从不打草稿、列提纲的随性自然相暗合,正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情节所至也便只能戛然而止,唯有事情确是发生了,才好回过头来予以阐释,何况,程耳还钟情于“节外生枝”。

当然,这也是这位年轻自负但确实才华横溢的编导假借电影来进行另一种自我书写的方式,特别是对《罗曼蒂克消亡史》的缔造,程耳自己坦言:“我是先写了《童子鸡》《女演员》《罗曼蒂克消亡史》三篇文字,加起来三四千字的短故事,后来的小说和剧本都是这三千多字的延伸,只不过延伸的方式不同。”也就是说,《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剧本、电影与同名小说集是在同时诞生,其间并不存在谁改编谁的过程。这的确是一种任性,也足以见其野心,他试图随时改变心思或萌生意念去决定过往的任何一段曾经,好像可以令时间停顿、空间凝固,好像可以令自己“仍在原地”,他承认,那种“仍在原地的错觉多半来自于无休止的欲望、贪婪,以及无处不在的相对论。”这种欲望、贪婪表现为他的“愿造物始终钟爱对称。愿诸神的魔力永不消亡。”所以,我们看到,日本人杀死了陆先生的儿子,到最后,陆先生也没有延续日本人的生命;孙红雷饰演的毒贩破坏了小安和牙医父亲的家庭,到最后,死在了小安和父亲的面前。一切都是那么公平而不失分寸,一切都是那么合情而不悖天理。

虽然上述风格已经成为了程耳伦理叙事的一种习惯,但也难说如此套路不会显得有些刻意,此外,这种偏执也体现在程耳对所有美好事物的理解当中。电影发布会上,程耳讲述了他心目中《罗曼蒂克消亡史》所要表达的主题:“一切美好的事物,一切我们喜欢的事物,消散的过程。”的确,战争使得原本只是生性爱好自由、向往真诚爱情的演员小六(章子怡饰)只能苟且于日本慰安妇的身份,她在日本人强奸了她并杀害了和她一起离开的导演小赵(韩庚饰)后都没能鼓起勇气将之毙命,却在片尾冷静地目送日本人儿子的死掉;但是,在《边境风云》里面,牙医的坐牢使得女儿小安只能被困在缅甸,而最终毒贩与小安的真爱也被象征正义的法律宣判了死刑,好像这所有人世间美好可能的终结都归罪于法理的刻板;而《第三个人》当中的肖可则离开得更加悲凉,但她离开时却面带一丝印证自我后的欣慰笑容……程耳对“罗曼蒂克”的消亡做出了回应,他说,片名中的“罗曼蒂克”和美德有关,“这些优良品质,不光是陆先生身上有,电影里其他角色,杜淳饰演的车夫,包括王妈,大明星吴小姐……每个人身上都有庄重忠诚的美德。”但他并没有过多解释体现在《边境风云》以及《第三个人》里面的“悲剧美”情结。

然而,不管是当年的烂漫小姐(章子怡饰)长成了熟谙世事的中年女性,还是技艺卓群的大明星(袁泉饰)像戏中戏般最后荒唐沦落,抑或是天真少女(王珞丹饰)拯救毒贩的心灵被跌倒在眼前的爱人撞得个七零八落……一切的一切,是美好的消逝,也是现实的开始,虽说残忍,但终究好过当下“爆米花电影”空无一物的叙事风气。

不能不说,程耳是个有想法而且爱较真的人,此外,他也热爱创作。《边境风云》中,他担任编剧、摄像、剪辑以及片尾曲的填词四项工作,而在《罗曼蒂克消亡史》里,他“写了剧本,拍了,剪了,写了本小说,写了一个片中曲的歌词,又写了片尾曲的歌词”,还亲自剪辑了电影预告片,他自己说,他舍不得把片子交给别人剪,但另一种解释则仿佛更贴切,“我很希望交给别人剪,因为我很疲惫,但怎么说呢,还是我自己最了解吧。”的确,为了要表达一种很难言传的宗教意蕴,他原创了电影插曲《带我回家我父》,其实,他这种对音乐叙事功能的重视早已经体现在2007年的电影《边境风云》当中,当时,除了对作为歌手的杨坤的启用,片中第一章里面的合唱也为原创歌曲《忧伤的老板》,“对于这个世界/你是一个麻烦/对于我/你就是整个世界”,或许这流露的正是小安对自己的爱人——别人眼中的老板的心声,却飘荡在一群与小安不相干的人们的合音里,而由程耳亲自填词的片尾曲《最后的晚餐》则不由得令我们联想起电影《黑暗中的舞者》,这种师承的气息在程耳的电影中随处可见,他说,“我受的所谓电影教育,是到了电影学院之后才开始的。我觉得对我影响最大的,是西班牙的一个文艺片导演,布鲁埃尔(《一条安达鲁狗》的导演),我当时看了他所有的剧本,所有的影片。在他之后,我也喜欢黑泽明、昆汀、伊斯特伍德,包括现在非常大牌的、《荒野猎人》的导演——墨西哥的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所以,程耳的电影中既有昆汀和盖里奇式的暴力美学与黑色幽默,又有王家卫式浓妆淡抹的感伤气质。
电影《荒野猎人》

如果说电影学院的教育使得程耳在电影的技法上更倾向于对细节的精心打磨,那么在电影的受众与定位方面,程耳则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平衡艺术与商业之间的关系。“我从上学时就在找这个平衡点,因为我不太相信所谓商业片、艺术片那一套,我觉得都不够好,我都不喜欢,我觉得一定有一种既艺术又商业的好看的电影,这是我的理想。”但这种寻找终究不能落脚于对明星的期待、对类型的挪用,因为不是有枪、有性就能成为商业的一种,这是程耳对于“商业性”电影的严重误读。事实上,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在这些所谓商业元素背景下导演自己的喃喃自语,曾有一个跟他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在“听”(不看画面)完他的长片处女作《第三个人》后对他说:“我怎么觉得都是你在说话?”“这就对了”,程耳听着特别开心,“都是我在说话,我站在每个人物的身后,有的时候我也需要批判他。”这是一种何等傲慢的姿势,我无法想象他在批判众生的同时会真心在意观众的接受反响,他只需要自我言说而无需听取他者建议。正如《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那些台词,“不要取笑导演,这部戏拍给下一个世纪的人看的”,还有吴小姐对王妈讲的,“导演本来就没想让你看懂。”

无论如何,《罗曼蒂克消亡史》惊艳了原本平淡无奇的2016年中国电影,在IP覆盖了原创的闪光、套路磨灭了彼此间差异的今天,这样一位“作者型导演”的自觉与自负显得如此稀缺也如此可贵,他令众多的电影学者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这个注重吃相、细嚼慢咽的电影人身上。愿他在这条“一肩挑”的道上,一路走好;愿这位讲究的作者在自语的同时也能更多地与读者、观众进行沟通,或者某一天,当活在这个世纪的我们能在更深的层次上理解他的作品,程耳便能实现自己“既艺术又商业”的理想而不必将它留给下个世纪的人们;愿他的讲究能感动更多的电影人,让他们懂得电影不是一个可以东拼西凑的经济雪球,电影发展到今天,值得我们用心尊重。

重要通知

本报微店订阅2017年报纸已结束,还需要订阅的读者推荐以下两种方式:

1、进入邮政官网报刊订阅(http://bk.11185.cn),搜索“文学报”,即可在线支付订阅。

2、直接去就近邮局柜台订阅报纸,可按季度、半年、全年三种方式订阅报纸。本报邮发代号3-22。

我们即将上线2016年全年报纸合订本以及少量往年合订本,敬请关注

点击阅读原文,进入文小铺

罗曼蒂克消亡史影评相关文章

版权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