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涛||姑父是援朝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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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文
艺
总第1681期 2021年041期
姑父是援朝兵作者：董涛 春节期间，看了热播的抗美援朝电视连续剧剧《跨过鸭绿江》，就想起了已故的抗美援朝老兵姑父来。 姑父是个援朝兵。上世纪五十年代，美军在仁川登陆，朝鲜战争爆发，祖国的领空频遭美军飞机侵犯，新生的共和国面对强敌的侵略，内忧外患。为了保家卫国，应朝鲜金日成主席的请求，伟大领袖毛主席毅然做出了”抗美援朝”的决定。在那个热血沸腾、激情燃烧的岁月，年轻的姑父凭着一腔热血，不顾家人的反对，响应祖国”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积极报名应征入伍，参加了那场著名的具有跨时代意义、打出国威的伟大战争。 岁月匆匆，恍惚间，姑父已离开我们有十几个年头了，而今想起姑父生前的一些片段，抗美援朝老兵姑父那刚毅的形象依然历历在目。 姑父家七口人，住在邻乡的金羊镇平原村八组，距我家有近五公里的距离。小时候，每到过年过节，我和堂兄弟们常到姑父家去玩。 印象中姑父是个援朝老兵，但真正知道姑父抗美援朝的一些事情，是从明事理的时候开始的。 记得有一年的春节，我和堂兄弟们到姑父家去拜年，在姑父家书房(农村里接待客人的上房)正墙毛主席像下面的一个像框内，一张老照片和几张花花绿绿的外国纸币，引起了我的关注。像框内一张泛黄的照片上写着”入朝作战纪念”，照片上的时间是1951.12.8，这是姑父和他的十几个甘肃籍战友在入朝作战前的合影，几张小面额钞票是朝鲜的货币。看着姑父一身戎装的的照片，我就很想知道姑父抗美援朝的一些故事。在时常的日子里，姑父在村里的形象是一个朴实的农民，对自已入朝作战的事很少提及，仿佛是有意回避着什么或不愿意忆起那段被岁月尘封的记忆。 经不住我的再三询问，姑父终于给我讲起了他所经历的抗美援朝的一些事情来。在讲之前，他先是盯着像框中的这张照片看了半天没有说话，我看到此刻姑父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一些抑郁，两眼盈满泪水，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好半天，姑父才指着那张照片对我说:”这是我们甘肃籍的几个战友在入朝前的留影，十几个人中就我一人留在炊事班做饭，没有上战场，其他的战友，到战争结束，只活下来三个人。这些牺牲的战友，年龄最大的才二十二岁，他们永远长眠在异国的土地上，说着姑父的声音就哽咽起来。 在姑父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知道了姑父抗美援朝的一些事情。姑父是五一年十月份入的伍，入伍后，部队就组织新兵进行了二个月的突击训练，重点是打靶。训练结束后，姑父就和他的战友们坐上闷罐车，经过几天的颠簸来到了鸭绿江边，过鸭绿江时是步行过桥的。一过了鸭绿江，见到朝鲜的土地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耳边传来的都是不绝于耳的枪炮声，美军的飞机不时的从空中俯冲扫射，狂轰滥炸，一些战友还没参加战斗，就牺牲在行军途中。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伤亡，部队白天隐蔽休息，晚上乘着夜色急行军。 到了一个叫黄草岭的地方，姑父被安排到炊事班做饭，炊事班设在一个山洞里，其他的战友开始在离山洞不远的一个冰天雪地的山坡上挖战壕。每到一次战斗结束，姑父就见来吃饭的战友在减少，姑父知道这些没来的战友都牺牲了。一次，姑父在往坑道里送饭的时候，被一颗飞来炮弹炸懵了，好在受了一点轻伤，等他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已被送到山洞的救护所里。 姑父在炊事班做饭，没有亲身经历与美军和韩国兵面对面战斗的场面，对战场上的一些事讲的不多，姑父讲到几场战役结束后，和他一起入朝的很多战友，都永远长眠在朝鲜冰天雪地的土地上。 姑父是五三年十一月份回国的，在朝鲜待了二年多时间。回国时，政府给每人发了100公斤小米作为补偿。想到很多战友都牺牲了，自己能活着回来，己经很辛运了，回国后，姑父和他的这些为共和国出生的战友们，并没有向国家提任何要求，农村的兵都各自回乡务农了。 姑父回家后，就在村里参加劳动，像村里其他村民一样，过起了农民的日子。 直到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以后，在部队炊事班做过饭的姑父，学会了做”面皮子”的手艺。从此，他就和姑母一道，带领全家人起早贪黑，做起了”面皮子”的生意。 做”面皮子”是个苦活，常言道”入了食店行，婆姨娃娃不得闲”，姑父和姑母要在头天下午，就要和好做”面皮子”的面，然后拿和好的面团，在水盆里一遍遍的揉洗，只洗到面团的淀粉和蛋白充分分离。同时，还要熬好蓬灰水，做好次日蒸”面皮子”的一切准备工作。 次日凌晨4、5点钟，天还没亮，姑父和姑母就起床忙碌起来。姑母在灶房里生旺炉火，在大锅里注上水，然后在锅上搭四屉大蒸笼。每一个蒸笼里都放有一个大铁盘，在大铁盘里倒上兑好蓬灰水的面水或在盘中放入面筋，在最上层盖上蒸笼盖，等蒸到火候到了，盘中的”面皮子”和面筋就蒸好了。 蒸好”面皮子”这是第一步，做好醋和油辣子，则是”面皮子”的关键技术，这些技术活都要姑父亲自动手。好的”面皮子，颜色胶黄，切起来有弹性。把切成条状的”面皮子”抓到碗里，放点蒸好的面筋，浇上特制的醋，再加上香喷喷的油辣子，一碗传统美食”面皮子”就做好了，看着色香味美的”面皮子”，早已使人流涎三尺，只咽口水了。 那年月，姑父的”面皮子”碗大量多，价格便宜，用的食材货真价实，是武威城上的有名的小吃，武威人都好这一口。等早晨姑父把”面皮子”摊子摆到大什字广场的时候，一些食客早己迫不及待的等在那里了，不到一上午的功夫，姑父的”面皮子”就卖完了。卖完了”面皮子”，姑父并不急着回家，吃一个马腊肉的肉夹子后，就来到广场北面一个茶摊上，要上一杯茶，要上半斤散酒，和一些同龄人坐在茶摊的凳子上，喝茶、聊天、听盲艺人唱”贤孝″，直到下午五点以后，带着一点醉意才回家。 在那些年的日子里，姑父就靠卖”面皮子”的生意，维持了全家人的生活，日子在村子里过的风生水起。 姑父勤劳。在做”面皮子”生意的同时，还误不了干地上的农活。他在离家不远的一块承包地上，载种了好几个品种的苹果树，闲时，就到果园里修树剪枝，锄草施肥，抚弄果园。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过后，每到秋天，姑父的果园里早已硕果累累，又给家里增加了一笔收入。 姑父乐观助人。不论是队里的乡亲，还是村里的人，只要谁家遇到难事，有求于他，他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都能及时地帮上一把。因此，在整个平原村里姑父的威信和口碑很好，只要提到姑父的名字，妇孺皆知、无人不晓。 姑父是个共产党员。在平凡的日子里，姑父忘不了自已是一个共产党员。姑父是在部队上入的党，村上的党员少，每到村上开支部会，姑父都会穿戴整齐，不论手头有多忙的事，他都会放下手头的活，去参加党的会议。农村的党员党费少，一个月只缴三角钱的党费，村上的支委怕麻烦，就自已拿钱垫缴了一些党员的党费。而姑父则每个季度都忘不了到村支部去缴党费，姑父常说，缴党费是每一个党员的基本义务。在时常的日子里，村上的水渠坏了，姑父会拿上工具去修理。下雨天，巷道里有了积水，他会主动的穿上胶鞋，带上家里的孩子们去清理积水，在泥泞处垫上一些炉灰，以方便村民的出入。到了春天，村里组织到路旁植树，姑父每次都是不计报酬积极参加。 记得，堂弟曾给我说过姑父晚年做过的一件“傻”事。姑父年纪大了，不到城里卖”面皮子”了，但每天都要到城里广场的茶摊上去喝茶，这是他几十年养成的雷打不动的习惯。姑父在新疆的大儿子，就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让姑父代步。姑父很喜欢，每天都驾着三轮车进城。毕竟是年纪大了，一天下午在茶摊上喝了一点酒，在回家的路上,躲避不及，被一个骑摩托的年轻人撞伤了脚，并撞坏了三轮车，姑父为此住了医院。堂弟去医院看他时说，这次多住一段时间，脚好了，随便把你的其他病也治一下，让撞你的人多花点钱，姑父却说，我是共产党员，不能讹人，况且我喝了酒也有责任，撞我的年轻人也是个乡下人，都不容易。 又过了几天，堂哥去医院看他时，他已出院了。他只住了三天医院，脚伤还没完全痊愈就出了院，被撞坏的电动三轮车，也是姑父自已花钱修好的，并没有让那个撞他的年轻人承担一点责任。 姑父热情好客。姑父住在金羊乡政府旁边的平原八队。我在乡信用社工作的那几年，乡上一些干部和农行营业所的人，爱到姑父家去吃”面皮子”，好客的姑父硬是不收钱，他说只要到我家来的人都是客人，那有向客人收钱的。当然，乡上的干部和营业所、信用社的人，有什么”好事”都忘不了姑父。 每年的春节，只要我和堂弟兄们到姑父家做客，姑父都会亲自下厨房，放上火锅，做上几道拿手的好菜招待我们。直到现在，我仍忘不到姑父装的一层层肉，一个个肉丸、发菜卷、豆腐块、各种蔬菜加鲜美肉汤的火锅。 姑父留给我的印象很多，尽管姑父那段抗美援朝的历史已永载史册，但在现实生活中，姑父却很平凡。岁月荏苒，不管经历多少岁月，我都永远记得，姑父是个援朝老兵。
作者简介：
董涛，武威银保监分局干部，1981年参加工作，长期从事银行业金融及金融监管工作，爱好文学，擅长于金融专业及文学写作。特别是近年来，随着工作、生活阅历的沉积，写作手法更加成熟，对专业写作和文学创作有独特的见解，近年来有100多篇工作信息和文学作品被银监会、甘肃银监局、武威银监分局内部刊物刊载，其文学作品散见于国内多家文学网站及地方报刊。2016年有3篇记实散文、小小说被《走遍甘肃》杂志专刊登载，2018年9月被《望月文学》杂志聘为特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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