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窗花情思

家乡的窗花,永远是大年一道最美丽的风景。奶奶的剪纸,技艺不凡,给乡邻留下吉祥与喜庆。姐妹的窗花,赠送百家,给山村带来欢乐与祥和。过大年自己动手贴窗花,乐在其中;成家后小媳妇精心剪窗花,趣味横生。世事变迁,回乡过年窗花情思多感慨;时光转今,怀念往昔窗花情结难改变。一纸窗花,情思绵绵,使人难以淡忘一种岁月,抹除一种记忆,消解一种风俗,失去一种美丽 。作者:萧关春花秋月是你张扬个性的舞台,这里是你施展才华的天地,这里有你圆梦的空间。窗花情思(散文) 腊八一过,年关逼近,又一个春节就要到了。  吃午饭时,妻望着窗外雪花,忽然幽幽地说:“快过年了,还这么闲啊,要是以前,我都剪了好多窗花了。”   妻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久远记忆,尘封的往事徐徐开启,厚重的窗扉静静打开,一张张红红绿绿的小窗花,蕴涵着乡居岁月的剪影,悄悄贴满了我记忆的窗棂。   我的家乡是西北有名的文化县,村村有好戏,家家有绝活。从我能记事起,就晓得奶奶是村里有名的剪纸高手,随便拿起一张纸,不管是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还是山水树木、人物世态,只要她一动手,唰唰几剪,一方小纸立时就变成了草木繁茂,花枝招展,鱼鸟翔动,孩童蹦跳。村里人都知奶奶善剪,每逢家里有喜事,就时常拿了红绿纸来,请她剪个囍字,剪对福娃,剪些小窗花,另外再要个大点的鲤鱼跳龙门、狮子滚绣球、福寿聚宝盆什么的,喜滋滋地带了去,乐呵呵地贴在墙角,贴在炕头,贴在箱笼,贴在门窗,贫寒的土屋一下子就平添了吉祥与喜庆,一方小院落也变成了温馨的新天地。   奶奶有把小花剪,据说是她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剪股黝黑似锈,剪刃却锃亮锋利。奶奶待剪如宝贝,平时包裹得严实,锁在箱子里,只在剪纸时才拿出来。每年冬天,大雪封山时节,农家的日子慵懒而宁静,奶奶常从箱里取出花剪,招呼一帮小孙女传授剪窗花技艺。我每天放学回家,或是周末在家,看着几位堂姐、妹妹和我小姑姑,人人手执一把小剪,捏了一叠红绿纸,在奶奶的教导下,有的剪着腊梅,有的剪着仙桃,有的剪着飞马,有的剪着小兔,我就心生羡慕,手里痒痒。时常会胡乱拿几张纸,跟在奶奶身后,缠着让她教我剪纸。奶奶却嗤嗤笑着,说什么也不答应。记得有次缠急了,被奶奶数落了几句,正在院里忙碌的父亲听到了,就大声呵斥道:你是家里长孙,不好好念书,怎能学这等小技艺呢?怎么能和你姐姐她们一个样呢?我这才知道大人们都还固守着旧传统,心里一生气,狠狠摔了剪子,坐在一旁抹泪。时间长了,我也就慢慢没有了学剪纸的兴趣。   我虽学艺不成,但我的几位姐姐、妹妹还有我小姑,甚至还有我的母亲,都先后学会了剪纸剪花。每年年底,腊月还未到时,姑姑、姐姐们就早早的买了纸张,裁开了,折叠好,上面钉了奶奶剪的花样,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剪窗花。等到腊月二十三以后,她们剪的窗花已堆满桌案,堆满箱盖,堆满炕头,除了给自家留一些,其它的全都送了人,西家一叠,东家一摞。到年底,差不多全村百余户人家,家家都有我家的窗花。自然,我家也会有别人家送的许多窗花。   大年前的几天,家家都在糊墙,裱窗,贴窗花。贴窗花虽简单,但也有许多讲究,糊贴时既要注意布局的一致,又要注意风格的协调,还要注意内容的照应,色彩的搭配。每逢过年,大人们忙锅灶,忙家务,贴窗花的事常会落到大姐和我头上。不知为什么,我小时候最喜欢干的活,就是在年前糊墙裱窗贴窗花。时常是奶奶挑好要贴的窗花,由我在一旁涂抹上浆糊,再由大姐根据窗花的内容与色调,选好要贴的位置,平平正正地贴在雪白的窗纸上。每每在这样的时候,奶奶就会悄悄地走进来,细细凝望着每一格窗花,有时静默出神,有时指点评论,称赞我们姐弟俩有灵气,窗花贴得好。不到三五天,我们就贴好了亲房几家人所有屋子的窗花。我们糊的窗子,贴的窗花,既平正,又结实,注重花样搭配,留意物态变化,在一院冬阳的照耀下,每扇贴花的窗户红绿相间,色彩鲜艳,明丽动人,栩栩如生,似乎把天地春光全纳入了每格窗棂,将新年喜庆都聚到了一方院里。   窗花糊好的时候,我家每天总会来几个串门的村邻,其实就是想过来看看窗花。每逢听到大家赞不绝口,都夸我家窗花全村最好的时候,就看见奶奶嘴角挂了浅浅的笑,脸上流溢着春天的色彩。我和姐姐们也如沐春风,心儿荡漾在快活与自豪之中。   奶奶去世以后,几位堂姐先后出嫁,我家的窗花几乎全由妹妹一人承担,品种少了,数量少了,已经拿不出多少送人了。我结婚以后,才知道妻喜欢美术绘画,也是个心仪剪纸的人,收藏了不少窗花样子。记得那时乡村有个传统,就是谁家娶了新媳妇,谁家过年的窗户就要由新媳妇贴剪,别人就可以通过窗花的优劣,判别出新人心灵不灵,手巧不巧。我婚后一个多月后,恰好又是腊月,妻就早早买了上好的油光纸,买了各色彩纸,每天比比划划,叠叠剪剪,搞了不少“窗花样子”,剪了许多时新窗花,还扎了一堆小纸花,帮我糊制了两个大灯笼。腊月二十七八贴挂出来,一下在村里引起了轰动,都说我家风气相袭,又娶了个巧媳妇。   第二年,我的一个堂弟也结婚了,家族添了新媳妇,腊月里就更热闹了。每天吃过早饭,几个小媳妇凑在一起,拿了各色纸张,带了上好花样,自动聚在堂弟家里剪窗花。一开始她们剪着各自的花纸,后来慢慢就变成了分工合作,集体裁剪。她们常常会把几张纸叠起来,每人专剪一种或几种,剪好后就各取所爱,互相交换,这样既节省了时间,提高了功效,又融洽了关系,增进了友谊。时常能听到小媳妇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伴随着山村腊月里特有的嘈杂与祥和,飘溢在小屋外,院落里,村巷间,给节日的村庄平添了几份温馨,几许吉庆,几重欢乐,几多年味。    时光流转,世事变迁,进城以后,每年春节,我都会携了妻儿,乘车回到乡下老家,与父母兄弟一起过除夕,品美味,探亲友,写对联,看窗花。我始终认为,中国的年味儿,就在偏僻的小山村,在热热的土炕头,在滚烫的锅灶间,在粗陋的门窗上。一纸窗花,鲜活了山村的年景,鲜活了农家的风情,鲜活了乡亲的期盼,也鲜活了我的童年记忆,使那些恬淡幸福的日子因此而更加生动,更加迷人,更加耐人寻味。正是家乡父老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劳,把对生活的热爱折叠在一片片彩纸里,把对岁月的希冀裁剪在一张张窗花里,把对幸福的向往张贴在一扇扇窗棂里,才使我们这些乡村游子感受到了大年的祥和、吉庆、欢愉、美好。从一纸窗花里,我们体味的其实是一种光阴,一种生存,一种心愿,一种感恩。   这几年,故乡的小村日渐凋敝,人越来越少了,老父老母也搬进了城,离开了居住多年的村庄。每年过年,老母亲站在我寓所的窗户前,经常喃喃地叹息道:“唉,这么大的窗子,光秃秃明晃晃的,不贴个窗花啥的,多可惜啊。”有时候听着窗外的鞭炮声,她又会对我妻说:“快过年了,你不还有些窗花样吗?你剪几个窗花贴贴,不费事的。”妻口里答应着,却始终不见剪。我知道,随着年龄的增大,家庭的负担,工作的忙碌,生活的压力,心理的慵懒,已使妻没有了年轻时的那份心劲那股激情了。但对年迈的母亲来说,一纸窗花,在老人心里或许早已不单单是一种年俗,而是一种思念,一种记忆,一种咀嚼,一种回味了。   今年的春节就要到了,我与妻商量好了,自己买点红绿纸,剪出一些窗花来,贴在各个房间的玻璃窗上。我想,虽然现在的人们确已失去了许多可以张贴窗花的窗户,但我们却仍需一纸窗花,绽放在心灵深处,摇曳在节日之中,使我们永远不能淡忘一种岁月,抹除一种记忆,消解一种风俗,失去一种美丽……一纸窗花,使人难以淡忘一种岁月……江山文学网是国内唯一一家严肃性文学网站,旗下拥有作者六万多人,拥有在线作品62万余篇,是创作群体最为广泛的文学原创网站。敬请关注本期制作:雨墨江山微信团队魅力江山 精彩无限点“阅读原文”了解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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