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阳文艺网病房琐记（六）
文/浊木
21床，男，75岁。脑梗。轻度痴呆。别看他此刻双目紧闭，睁开了也是呆滞无光，嘴巴已不会说话，插着食管和尿管，这却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前妻为21床生下了三男一女之后一病而去。那时的21床不仅人帅气，关键是有正式工作，又有本事。很短时间就找到了比前妻还高还苗条还漂亮还有手段的新欢。新妻带着一个比自己女儿略大的独女。为向新妻表示自己的诚恳态度，21床决定把当时还小的唯一的女儿送人。幸亏奶奶坚决反对，并承诺自己抚养——其实三个儿子也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这才保全了兄妹四个。新妻进门后很快生下了排行老六的第四个儿子。这时的21床心中只有“大”女儿和四儿子。前面的四兄妹都是上到初中便自动回家了（尽管其中的老大老二成绩非常好）。后面的两兄妹皆上了高中不说，“大”女儿毕业时正逢买城镇户口之高潮。21床是有能力之人。一边上着班，一边开着餐馆，一边还做着其他生意。他大手一挥，掏出六万元给“大”女儿买了户口，又花了三万元给其安排了工作。对亲生的小女儿却不闻不问。几十年过去了。21床原来极其贫穷的家乡忽然开发成了商业区。几辈子住窑洞、钻崖沟的庄稼汉凭借着拆迁赔偿，家家户户脱贫致富。21床名下的土地、宅基地全归了“大”女儿和四儿子。一二三子和小女儿只得到了他们自己名下的那一份。兄妹们不会没有想法。多分一套房子就是一百多万哪！说是兄弟姊妹，平日里基本上互不来往。老头病了。事情来了。老太太提出要求，所有儿女都要出钱出人。一二三子小女儿嘴上不应声。心里的想法，你们把好处全得了。这会儿又让我们出钱出人，就不出！亏得小女婿是外地人，自己父母早亡，从小出来打拼，想事长远，经济条件还算较好，自己率先拿出一万元，然后居中说合。一二三子最后妥协：财产自己一分不见，且父亲既有退休工资，又属职工医保，大病慢性病，基本全报，所以钱一分不出。出人可以，轮流值班。这边四儿子不等老太太表态，自己先表示同意了。就此达成协议。这其中小女婿起了关键作用。带头拿钱不说，还带头陪床。每人一夜一天。哥哥们有事他来顶。他几乎不怎么睡觉。擦脸、擦身子，擦屎，倒尿。喂食，喂水，喂药。抽痰。配合护士给老爷子翻身。辛苦又操心。得到了好几个值班护士的肯定。她们多次开玩笑说，你专业又负责任。让我们护士长把你雇下来做护工吧。我们就省事多了。第二个关键人物是“大”女儿。从照顾21床的情况来看，轮着她的两个白天，也算尽心尽力。看不出他们是继父和养女的关系。比较奇特的是，有一中年男子，两天时间里，从早到晚陪着，帮忙照顾病人。护士问起，男人却不晓21床姓名。问关系，答曰，我是他孩子的朋友。两人闲下来一直在聊天。客气而有分寸。互相称你，你家，你朋友，你村里，你单位，你战友等。明显两人都有孩子。但却从来任何一个没有提到过。女兄及女妹夫来，也客气，也互相开玩笑。似乎在住院过程中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竟然猜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经常来医院转转，并不参与轮班，却时常顶替四儿子的老太太是这个家里最核心、起决定性作用的人物。她面带煞气，不怒自威，属于很难说话，自己说话却很“咬人”的那种。也许老太太就是他们家老佛爷的命。以前有21床宠着，老太太的话就是懿旨，说一不二。就在21床病倒的前夕，老太太生的四儿子忽然平步青云，当选为村主任。要知道，村主任和村主任可不一样。这位，嘴动一动，可能就是几十万的得失。而这位四儿子对母亲又是不得不听。所以，连一天只查一次房的医生都看出来，那三男一女婿都怕老太太。即使21床已经如此，老太太仍然不忘吹枕边风。儿女们都不在的时候，她多次附在老头子身边轻轻诉说：你不说话。你心里知道。这一个一个的，谁好谁不好，你看得清清楚楚。我和你儿你女盼着你快点好起来。别的都盼着你死呢……四儿子给21床剪了指甲。老太太说，也只有你给他剪了。大儿子白天要上班，很辛苦。只有和“大”女儿结合，坚持两个晚上。尽管来了以后瞌睡得厉害。但仍然尽心尽力照顾父亲。帮助翻身等一系列任务一样不少。小女婿那样的付出，老太太的评价是不操心。比老大强一点。实则老太太只有四儿子敢说。给21床身上抹药时，老太太站在床头。四儿子说，往跟前走。你站那么远咋能抹上。抹的是老太太自己配的药。21床的喂食是把食物打成汁，通过食管送到胃里。又不可能活动。大便总是稀。有时每天排几次。虽有儿女们及时擦拭，但屁股下面经常潮湿。时间长了，浸成了红屁股。护士多次交待让买瓶紫草油抹抹。每个人都答应了，但没有人去落实。直到屁股烂了。医生着了急。四儿子才记下了这件事。打电话让老太太买。老太太却自作主张拿来了这种药。再遇到膝盖肿，肛门烂，左手指僵硬不动时，医生总会说，你们先商量一下，要不要看。你们家当家的多。这是医生会说话。其实是不当家的多。临出院那天终于搞清楚，“大”女儿和那男人系认识不久的同居关系。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浊木，男，河南三门峡灵宝市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2017年开始尝试小小说创作。
·END·
普洱雅苑
品茗 · 修心 · 慢生活
投稿邮箱：roushi0215@163.com
世界再大，不过一方桃源；心有温情，处处春意盎然。策划：石子主编：初见 · 普洱雅苑编委：王福寅 | 弘农羊 | 李宝君 | 吴亚锋| 知行| 贺文杰 | 崔河山目前100000+人已关注加入我们
灵网备[2018]S0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