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明散文| 儿时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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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明散文| 儿时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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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忠明,一所职业学校语文教师。平时喜欢看书、钓鱼、旅游,偶尔也喜欢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转为文字,一求自娱自乐,二愿交友谈文。
年关又临近了,意味着自己的年岁又要向上加一点了,心里不免滋生丝丝的惧意。几个同龄人碰在一起,也便感叹:“唉,时间过得真快呀,眼睛一眨又要过年了。”言语之间流露出对时逝的无奈,对过年的忧愁,大有桓温当年攀枝慨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感伤。可我记得,儿时对过年是满怀期待的,感觉是快乐而又幸福的。尤其时近年关,我总是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盼望着新年快快到来。在我儿时的农村流传的一句俚语:“田鸡虼蚪盼种田,精赤小囝盼过年”。把盼过年、过新年的孩子比作水田里欢蹦欢歌的青蛙,是十分的生动和贴切。因为对孩子来说,过年是一年中最热闹最欢快的:有得吃有得穿,有压岁钱拿,还可以尽情地玩。记得在儿时,虽然家里比较清贫,但迎新年的准备是精心而隆重的。时距年关两个多月,母亲就开始张罗着要为全家每人制作一双新鞋。母亲翻箱倒柜地搜集旧衣裤破被单,清洗干净,拆下缝线,用麦糊一片片一层层地粘在卸下来的门板上,拿到冬日的暖阳下晾晒,直至晒干成“布板”。然后依着我们姐弟和父亲的鞋形底样剪裁“布板”,垫鞋底,纳鞋底,缝合鞋帮。
母亲每天晚上捂着被子,在昏黄的灯下一针一针地纳,一双一双地缝,紧赶慢赶,赶在年前把全家人的鞋子全都做好。我曾拿着母亲纳好的鞋底玩,底面摸起来柔韧光滑,针线印痕密密麻麻,像是粘了白芝麻的饼。每次穿上母亲做的新鞋,感觉暖和而舒适,总是欢快地又蹦又跳。现在想来,伴随自己长大的那一双双布鞋、棉鞋是倾注了母亲多少的心血啊!母亲会做鞋子,但不会裁缝衣服。所以,每年腊月都要雇请当地的裁缝师傅上门为我们量体裁衣。按当时规矩,裁缝师傅一日三餐都吃在东家。因此,母亲每餐都要准备点荤菜来招待,而我自然也能得点荤腥下饭。一个常年吃素菜、咸菜的孩子,偶有鱼肉下饭,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妙。所以,每年裁缝师傅上门做衣服的近半个月时间里,母亲常为饭菜绞尽脑汁煞费心思,而我津津朵颐,乐不可支。当裁缝师傅完工离去,我顿顿有荤腥下饭的日子就暂告段落了,心里蓦然感到失落、沮丧,甚至还暗自埋怨裁缝师傅为什么不慢点做。而新制的衣服,母亲只让我们试穿一下,便收藏在箱子里,要等到大年初一才拿出来,让我们穿上。
儿时过年,每家每户在年前都要准备点零食来招待客人。母亲每年准备的待客零食,是她最拿手做的“蕃薯干”。大概在腊月,母亲挤出时间来洗一大箩筐蕃薯,削去皮,放入铁锅和着水用旺火烧得熟透,稀烂,用锅铲搅拌成糨糊状,掺入芝麻、蔗糖,然后把蕃薯糊一锅铲一锅铲薄薄匀敷在洗干净的蚕箪中,再放到太阳下晒几天,晒成硬邦邦的“饼”。这时,母亲会用剪刀先剪成一长条一长条,再剪成菱形状的一片片,在铁锅里炒熟后放入塑料袋扎紧,锁在箱子里,以防我们姐弟偷吃。其实,我们在母亲晾晒“蕃薯饼”的环节中,早已难抵诱惑,偷偷地不止一次地从蚕箪中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美美地嚼着。偷吃的味道真是无以言表,即使被母亲发觉后挨打挨骂也在所不惜。渐近年关,年味也渐浓。专营爆米花的小商贩挑着爆炉走村窜户兜揽生意,家家户户总会拿出大米、蚕豆、玉米等原料来加工。“嘭嘭”的爆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爆米花香味。村坊里的孩子闻声而动,寻声而往,围着爆炉看热闹。一旦爆炉开爆,大家就双手捂着耳朵,把头扭向一边,眼睛眯睨着,提着心等待着。随着“嘭”的爆声,一团白烟蹿起,而香味也随之漫散开来。这样的爆声,总是把林子里的鸟儿吓得东飞西撞,无所适从,却给我们小孩子平添了一份欢乐。
在我们孩子看来,这声音似乎是过年的序曲,那样的悦耳,令人兴奋,动人心怀。除了爆米花的爆声,还有一种声音听来让我感觉也有过年的味道。这个时候,有的农家一大早捆绑养大的肉猪,用船运到集镇屠宰场宰杀,卖钱过年。因此,清晨我总是在睡梦中被猪的嚎叫声惊醒,那声音或幽远的,或切近的,凄厉声声。而我听着,心里默数着新年到来的时日,心旌不禁飘荡起来。过年,最开心的当然是腊月三十吃年夜饭。这一天,农家人都不会再下田干活,而是好好准备晚上的饭菜。尽管家境贫苦,平日里吃得简单,但这一顿饭是要想着法子做得丰盛些,以犒劳自家人一年来的辛苦付出。母亲总是在上午就开始杀鸡宰鸭切肉,把晚上要吃的菜悉数准备停当,让哥姐帮着洗菜洗碗,而安排我呆在灶口烧火。吃过午饭后,厨房间里水汽蒸腾,如雾笼罩,母亲则在雾气中忙着炒、煎、烩、炖,如陀螺般转着。而我呢,一边往灶肚里添柴,一边见有什么好吃就先拿来尝尝,也说一点咸啊淡啊的意见给母亲参考。在吃年夜饭前,按习俗要先祭祖宗祀土地公拜灶神,要把门庭前的场地洒扫干净(因为明天是新年第一天,不能扫地,否则就会扫走了财气、财运),还要把家禽牲畜喂得饱饱的,让它们也享受过年的待遇。一切干停当之后,一家人才围成一桌开开心心地吃一年来最丰盛的晚饭。这个时候,家里男男女女都可以喝点自酿的米酒,边吃边说着话,家庭气氛是相当的温馨祥和。而小孩子也可以喝点甜酒,可以敞开肚皮地吃,父母是不会再像平时那样训斥的。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在吃年夜饭时总要让我们在桌子上多放些碗筷,以兆示将来家里人丁兴旺;还要让母亲准备一碗禽血汤,称为“血财运”,让我们每人都要喝几口,以预示来年家里禽兴畜旺。父亲把对来年家道兴旺的企盼都融注于他所理解的方式中,并一以贯之地实行。而母亲则给我们姐弟每人一个盛菜的碗,然后夹一筷我们爱吃的肉,并提醒我们今晚要吃饱,但碗里要剩些饭菜留到明天再吃,寓含来年天天会有好菜好饭之意。我们姐弟吃饱肚子,就想着父亲给压岁钱,但谁都不敢说,只是看着父亲。父亲自然知道我们的心思,微酡的脸上绽放着笑,放下酒杯,从上衣袋里拿出一角、贰角、伍角的毛票,给我们作压岁钱。有时,父亲来了兴致,让我爬正堂的大门。我一边爬一边嘴里念着:“大门高大门高,我比你更高。”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一年的最后一晚祈愿自己在来年能快快长高。这在我十三岁前,基本上是吃年夜饭的一个传统节目。梁实秋在《过年》一文中谈到,他小时候不特别喜欢过年,原因之一是他讨厌年初一要早早起来到亲近的人家去拜年,磕头。这跟我儿时恰恰相反。大年初一,我醒得很早,也起得很早。兴高采烈地穿上新衣新鞋,胡乱洗漱一番,吃点除夕夜剩下的饭菜,便屁颠屁颠去向长辈拜年。磕头自然是不需要的,每到一家就有一杯放着几粒爆米花的糖茶可以喝,有蕃薯干、花生果、奶糖等零食可以吃,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拿到一角、贰角的“拜年钿”。向爷爷奶奶、堂伯、表叔一一拜过来,所得“拜年钿”对一个孩子来说是相当可观,常常乐得眉开眼笑。有了钱就可以买快乐。我经常是和村里的小伙伴年初一就到镇上去买小鞭炮,一串一百响或二百响,然后小心地把小鞭炮拆下来,一支一支燃放。一路走一路玩,你出其不意地把点燃的鞭炮丢我脚下,我也会趁其不备以牙还牙,相互追逐嬉戏,在“啪啪”声中享受小孩子所独有的快乐。
我们还会去买连环画,什么《渡江侦察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呀,什么《霍元甲》《铁臂阿童木》呀,还有西游记、水浒传、聊斋、杨家将、阿凡提等系列,有文艺的,有战争的,有漫画的,有电影电视剧截图的,门类繁多应有尽有。我们把拜年钿换成连环画一点儿也不心疼,有时是倾囊而出,感觉连环画才是自己真正的财富,是无上快乐之源。流光如箭,岁月抛人。过年的烟花几经绽谢,而我搭乘的列车也驶近了“知天命”的人生站头。而今,虽近年关,内心自是不复有往昔的神往之情,而儿时的年味一直留存于心间,如歌隽永,如兰芬芳……
南湖文学文学总顾问:吴顺荣责任编辑: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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