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祖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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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祖屋的形状如何变化,却再也找不到幼年老祖屋的田园感觉了。  今天,老祖屋早已经成为过往。那些幼年的情景却在心底汇成情感的小溪,伴着岁月涓涓流淌,温润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极冰
祖屋情|极冰
我家的老祖屋,坐落在“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的汉江边上。汉江像丝带一样抛撒在巴山和秦岭南北相挟的汉中盆地,朱鹮飞翔其上,油菜花装点着春装,成群结队的蜜蜂,飞来飞去,好不热闹。老祖屋早已淹没在岁月的风尘里了,但它却始终存活于我的记忆里。随着年岁渐长,老祖屋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愈发让我挥之不去。  我家的老祖屋在汉中市东郊,今天汉中市高速路东出口“铺镇”那个地段。    一  幼年的老祖屋,就在汉江的河堤沿下,屋前的竹林就和河堤连在一起。房子坐北朝南,一字摆开,四间正房,两间副房,还是土墙茅草屋。据父亲讲,土改前一院子的青瓦房子,伏天的中午忽然走水,烧毁了爷爷毕生的心血,爷爷急病而去。是奶奶坚强地撑起了一个家族的荣辱,政府在原址上划定了新的地基,奶奶盖起了我记忆中的茅草房子。  屋后有果树,屋前有一大片竹林。而房子周围还有空地,原来人家怕我们的家禽糟害他们的菜地,就和我家拿地交换了过来。所以我家老祖屋,那面积不是一般的大,东西六七十米,南北近百米(祖屋南边有个竹林)。因此,我幼年的记忆永远定格在宽阔的祖屋周围。  我从能走路开始,河岸上青绿绿的芦苇就是我的伊甸园。每到芦苇返青时节,嫩嫩的芦苇丛里就有细嫩的茅草菌菇长出来,捡拾茅草菌菇,是我幼年的一大乐事。这源于我对青山绿水天然的热爱,也源于我做事的专心程度。我在岸滩上流连,眼睛看哪里,哪里都会流光溢彩,哪里都是一丛丛的茅草菌菇。  那个时候,每当我捡拾了茅草菌菇回去,父亲就很兴奋。他把茅草菌菇泡在大洗菜盆里,水会把茅草菌子和杂草泡开,父亲捡拾了干净的菌子,把杂草和水倒掉,重复几次,就彻底干净了。上灶的事情父亲是当仁不让的。父亲用茅草菌炒腊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我采摘回来的菌子,那场景很温馨。尤其是奶奶、母亲、父亲相继去世之后,物是人非,每每想起,忍不住落泪。  老祖屋最温暖的记忆,是冬天在厨房后边烤火。父亲是个有计划的人,他早早晾干了树疙瘩,在冬天的晚上,拢起一个疙瘩火,在火堆里烤喷香的红薯、土豆。父亲也总是在逢年过节,给我们露一手厨艺。在幼年的记忆里,父亲做饭的那个香味,煎熬得我们馋涎欲滴。而终于一家人坐在一起准备就餐,又焦急地看着父亲慢条斯理地开酒瓶倒酒。那些影像,那些香味都构成祖屋生命的一部分,存活于我记忆的沟壑深处。  我童年的老祖屋,还留下我成长的回忆。我们姐弟三人一个比一个大两岁。小的时候,大的带小的。某天,父母亲都不在家,弟弟午觉睡醒,在东屋的床上扯起喉咙地大哭。我善意地去背他,把他背进堂屋,在落他下地的过程中,他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牙印很深,渗了血。我气得回身打了他一耳光。他再次大哭,而我自己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里边有好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怕挨打。父亲回来,追究弟弟咬我的原因,弟弟“哼哧哼哧”半天,说不明白。父亲生气地呵斥:“你是一个男子汉,没有理由就随便咬人。打死你。活该!”那是父亲第一次让我知道:在他眼里,男孩女孩都一样,都要讲道理。弟弟自此以后,乖多了。不敢以男孩子自居,欺负我和妹妹了。   还记得在看完露天电影《画皮》那晚,彻夜不敢合眼。眼睛一闭,就像有一双鬼手,长着长指甲,从我的胸口插下去,令人胆战心惊。我一动弹,妹妹也在床上翻腾。我悄悄问:“你怎么还没睡?”  “害怕。睡不着。”妹妹说着一把抱着我。  我和妹妹就约着一起喊:“妈,我们不敢睡觉,害怕。”  奶奶就扯起嗓子回应:“看个电影就吓得不敢睡觉。你俩过来,和奶奶一起睡。”  我和妹妹颤巍巍地,摸索着去西屋奶奶床上。奶奶把我们让到床里边,然后唱着催眠曲,哄我和妹妹睡觉。而奶奶的催眠曲只对她自己有效果,当她扯起轻微的呼噜声,就会被我和妹妹摇醒来。奶奶的歌声不停地唱了一夜。天空露出鱼肚白了,我和妹妹才沉沉地睡了。  在老祖屋的生活,教会了我男女平等的观念,做事都要讲道理,讲爱心。爸爸的正直,奶奶和妈妈的爱佑护着我,让我心智简单地快乐生活,成全了我一生的幸福。
祖屋情
极冰
  二  那时候我家附近的汉江里还有一条船来回摆渡。那是木质的乌篷船,一次能容纳30多人过河,艄公的家就寄居在汉江的浪花里。有人来过河,就对着船喊一声:“过河喽……”艄公就在对面答:“来喽……”然后撑起长竹竿,一会儿船就漂到了面前。艄公拿起木板,一头搭在船舷边,一头搭在石头堆砌的码头上,过河人踩着木板上船,在船舱里坐好。艄公使劲抓住竹竿撑一把,船就在河里荡很远,过河人的手就伸到汉江里撩水。那水,清澈透亮。偶尔有野鸭子在水上漂浮,小朋友在船上撩水,野鸭子还会用嘴巴钳夹小朋友的手,引起一片尖叫声。艄公伸长脖子,喊一嗓子“哟~呵”,野鸭子就游走了。等船过去了,它们又游回来。野鸭子喜欢在河中心游玩。我成家后带着年幼的女儿回去,她上船就不愿意下来,我就在码头上找螃蟹等她,她来回地坐船,那船票单程才一人两元钱,我几次都给艄公结算到十几块钱。现在汉江上修了铺镇桥,就再也见不到渡船了。可那种水光天色的纯净与和谐却成为家乡祖屋醉人的场景。  我记忆中的老祖屋,四季花果不断。我记忆最深的是父亲种的水蜜桃和小米杏。小米杏和水蜜桃成熟的时节,一前一后。小米杏,是淡黄色的,椭圆形,口感酸中偏甜,那是我的最爱。以至于小时候的小米杏太可口,这一辈子再也吃不到小时候的小米杏,我常常引为遗憾。那时候我嘴馋,果子成熟时节,放学了老想在果园溜达,看看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仰头就看到桃树上红彤彤的水蜜桃。我个子低,够不着,看得直流口水,就想办法,取下家里的晾衣杆对着水蜜桃敲几下,水蜜桃就掉地下。捡起来在手绢上擦擦,就大快朵颐。一口下去,那脆甜,那爽口,那寻觅一生的味道!  秋天,老祖屋的板栗熟了。那时候有三棵板栗树,屋后有两棵,屋南边的竹林里有一棵。屋北边的两棵是大粒板栗。每到深秋时节,板栗毛包炸开,再下一夜急雨,早晨起来,疾风刮着,人往板栗树下一走,那板栗仁密密麻麻一片,还有掉下来的毛包,就等你拿着筐子捡拾了,一会儿工夫就捡拾一筐子。不过干这个活,得凭运气。毛包掉在脑袋上,那情景,想想,那就不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我历来胆小,每次都戴着斗篷。把收集来的板栗拿来砍个口口,用锅焖,真是一种极品的美味。  院子里有棵花椒树。父亲喜欢到汉江里网鱼,每次网到鱼,父亲都让我去摘花椒,他把鱼开膛破肚。开始是采摘花椒嫩芽,随着花椒的成长,最后是采摘花椒的成熟颗粒,不管哪个时节的花椒,味道都很霸道。父亲做的鱼,就带着新鲜花椒的香味。四川人用新鲜花椒做火锅,味道成为一绝,而父亲在花椒树上直接采摘花椒,更是别出心裁。由于幼年祖屋的花椒记忆,我也学会用新鲜花椒做菜。我现在的冰箱里,就在花椒青绿的时节,冻上一包新鲜花椒。做火锅或烧鱼时,掰一块,那感觉真的很特别。  祖屋旁有我一直引以为豪的小花园,花园里有四季盛开的各色花儿,那都是我一草一木种植起来的,每一棵都凝结着我的美好回忆呢。那棵美人蕉是我偷着用父亲的水彩换的,曾引起我灵魂的深刻反省的。还有那棵夹竹桃,是我在发小家的花园里移栽的,没想到那玩意那么霸道,几年功夫,就长得铺天盖地。那指甲花,让少年的我多少次把花瓣收起来,用石臼舂出来,涂抹指甲,美丽了我多少儿时的梦。我最得意的是我种的栀子花,那是我极喜欢的花,那里边还连着小表妹的记忆。我花园里那棵栀子花是二姑送的,品种极好。曾有晓琴堂姐,丽香表妹管我要栀子花,我就去给她们繁殖。繁殖栀子花是一个技术活,我就在栀子花树上剪枝,剪茬口,然后在水稻田里把剪枝插好。等到水稻收获了,就连水稻茬子一起挖起,回来种植就可以活了。我长大留在咸阳后,再也没有养活过栀子花,我就愈加怀念老祖屋的花园了。    三  最难忘的,是祖屋门前河堤上茂密的槐花林。  每到槐花盛开的时节,满河堤花香四溢,沁人心脾,走在槐花盛开的河堤上,就像走在画廊里。每当我拿起竹竿绑着镰刀,往下采槐花,我们把有的小槐树钩得只剩下树脑壳,光秃秃地在风中招摇。那时候也不懂环保啥的,也不懂槐树的伤心,只图自己痛快。微风的夜晚,遇到大膘月亮,把槐林照得影影绰绰的,我们一群小孩,就去树下看槐花跳舞。那是一枝条的槐花集体跳舞,美极了。一条条的槐花,在月光下随风而舞,就像洁白的花仙子在甩袖蹁跹。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们时而在树下捉迷藏,时而一颗颗小脑袋齐刷刷地仰望花树上的月亮,试图在月亮中看见玉兔仙女。在我们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刻,大人们发现我们溜号了,就来找寻,结果发现我们在槐树下,找来的大人气愤交加,随手就对我们皮肉惩戒。没办法,大人们迷信,槐木是阴木,无论如何不让我们夜晚在槐树下逗留。唉,大人怎么能懂孩子的世界呢?我们像霜打的茄子,甩着腿,叹着气往回走,而槐花的香气还鼓着劲地往鼻子里钻。  白驹过隙,八一年汉江突发大水,暴怒的汉江在我家祖屋西边一百米的地方决堤,整个村庄被冲毁,一片汪洋。只有我家老祖屋孤零零地像一座孤岛,高耸出水面。老祖屋花团锦簇的空地都被洪水漩成断崖。发水时,我们都住在父亲山区的单位。冲锋快艇送我们回祖屋取东西,父亲艰难地爬上祖屋的断崖,伸手拽拉我,鼓足一把劲才把我拉上去。环顾祖屋,屋后的两棵板栗树已经被洪水冲得找不到踪迹,门前的竹林、槐树都淹没在无情的波涛之下。而邻居家的房子,都随洪水而去了。过去的家园,变成一片泽国。我站在祖屋的地方,想起曾经的一草一木,曾经的快乐忧伤,久久不愿意撤离,那是我第一次感觉生命的无助和无奈,那也是我第一次面对生命的抉择,更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自然、家园和人的关系。最后离开时,我摸着我的栀子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夹竹桃下,我手扶树干,想起我种它时只有拇指样粗细,现在长得大人胳膊一样壮实,眼泪夺眶而下。而那个时候,撤离时间是按倒计时来算的。  后来政府在地势高的地方新批了地基,一家挨着一家再建的瓦房耸立起来。  政府治理汉江,河堤两边都码了片石,把槐树全部砍伐了,树疙瘩都被人们挖走了。在片石缝隙里种植上根系发达的灌木,之后再也见不到槐花了。  零九年父亲回祖屋养老,拆了后盖的祖屋,新建了二层楼房。不管祖屋的形状如何变化,却再也找不到幼年老祖屋的田园感觉了。  今天,老祖屋早已经成为过往。那些幼年的情景却在心底汇成情感的小溪,伴着岁月涓涓流淌,温润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编者按】故园乡情,是每个写作者都会触碰的题材,也较难翻出新意。极冰老师这篇《祖屋情》写得别开生面,以情为魂,顺情走笔,以幼年记忆里汉江边祖屋的土墙茅舍为载体,釆撷画面,咏叹流年。首先定位了祖屋,在风景如画的汉中市东郊,写了汉中盆地上的汉江飘洒,巴山和秦岭的南北相挟,油菜花,一来就把祖屋置于如诗如画的美景之中。塑造了花的梦境:美人蕉、夹竹桃、指甲花、栀子花、槐花林皆注入生命,空灵唯美;绽放着味蕾的舞蹈:水蜜桃、小米杏、茅草菌炒腊肉、青鲜花椒鱼……馥郁了童年,丰盈了人生;镌刻着成长的感悟:父母的教导,手足的情谊,奶奶的歌谣,汉江的清幽与狂暴。作者笔下的祖屋,有诗有画,有笑有泪,有成长有感悟,有个人美梦,有洪水荡平家园的沧桑乡愁。而面对陷入泽国的祖屋,作者那场“树犹如此”的决别场景,与前情对比,感慨万端,发人深省又异常动人。作品描写唯美,感情浓稠深重,具有触动心弦的力量。感谢老师佳作呈献,推荐共赏!【高原的天空】
作者:极冰
实名:苏燕。山河如画社团社长。70年汉中市生人。多年从事营销工作,精于广告策划,喜欢琢磨营销方案;奉行:认真做事,真诚做人,真情生活;醉于真性情的文字,书写眼里的世界;乐于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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