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文学首届万家灯火征文大赛作品展：南湖烟雨浥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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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烟雨浥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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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汤蔚 女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员、纽约华文作家协会会员留美硕士，现任职于美国纽约长岛教育机构金融技术部。热爱文学。散文及小说发表于中国和美国的华文报刊杂志，数次获北美汉新小说奖和散文奖，上海作协文学报散文奖，新语丝文学奖等。诗歌收录于《北美12人诗选》。
去嘉兴南湖是一个意外。那年我和几个朋友结伴去杭州旅游，好友慧敏提起她有表亲在嘉兴南湖，是我们旅途经过的地方，问我回程时愿否与她同去探表亲，游南湖。我最爱游山玩水，欣欣然答应了。
我们到达嘉兴时夕阳已经西沉，茶楼与饭馆人影婆娑。我们在临水的餐桌落座，啜饮清茶，品尝佳肴。嘉兴肉粽糯而不烂，肥而不腻，鲜肉夹在酱色的糯米间，咬一口齿颊留香，再捡一筷杨庙雪菜入嘴，更觉清香惹味。
窗外碧波荡漾，望之眼目清爽，河畔有浣衣女。尽管街角装着自来水，一些人还是习惯蹲在水边洗东西。女人将涂了肥皂的衣服放在青石板上揉搓，刷洗，然后拿一根木棍捶打。因为用了力，她的脸庞红扑扑的，回眸一笑的模样，成了风景中的风景。
从饭馆出来，我们去往慧敏表亲家。一条老街古色古香，白墙黛瓦，仿古酒旗，满目皆是小桥流水，小楼盈风，似一幅鲜活的水墨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隐约间，清风送来女子婉约的歌声。
我不觉欣喜道；“好一个鱼米之乡，水美景美，佳人在那灯火阑珊处。”踏三轮车的师傅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梅湾街。梅湾街濒临大运河湾，相传古时有人在此地种养梅花，因而得名。南湖盛产鱼鲜米粮与丝绸，梅湾街水陆两运便利，往来商贾络绎不绝，自古至今风帆茂盛。
慧敏的表亲家，其实就是两姐妹同住一间小屋，一张大床占了屋子的小半空间。姐姐名小芳，妹妹叫小兰，姐妹俩长得很相似，脸上都挂着友善而淳朴的笑容。
小芳几年前从山区农村考上平湖师范，毕业后留在南湖当教师。在她的鼓励和支持下，二妹小兰考上南湖学院。两姐妹相亲相爱，共同的目标是帮助三妹和四妹完成高等教育，独立自主。
我们竖起大拇指夸赞她们。小芳低了一回头，说她出生时父母嫌她是女孩，无比沮丧。为了生儿子，父母东躲西藏，兜兜转转地当超生游击队员，怎奈生下的三个孩子又都是女儿。父亲为了养育孩子，辛苦不堪，抱怨不休，不是怪女儿下田没力气，就是怪她们上山不得力。长女小芳下决心要让父亲明白，尽管男女体力不同，但智力没有区别。小芳努力向上，不仅干好份内的家务活，还考上免学费的师范学校。
小兰的学费由小芳资助。姐妹俩在业余时间兼职家教，节俭度日，按时寄钱给父母。她们打算等小兰毕业后找到工作，就换租大房子，把父母妹妹接到南湖，尽孝报晖。
我们再次竖起大拇指夸赞她们，赞她们的勇气，赞她们的志气，更赞她们的才气。姐妹俩腼腆地笑红了脸。
我们打算外出找旅馆，两姐妹坚持让我们睡她们家，说如此才方便陪我们游玩。她们从床底搬出一条长铺板，用凳子架起，接上大床外沿。小兰说，姐姐一有机会就接三妹和四妹来南湖，同睡一张床，共叙姐妹情。
第二天是星期日，小芳和小兰陪同我们游南湖。南湖和西湖同为浙江名湖，西湖之美闻名天下，南湖却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需走近湖心堤岸仔细观赏，方能领略它多姿多彩的美色。
南湖分东湖和西湖，两湖犹如鸳鸯交颈，曾经有人说湖中有鸳鸯，因此又被称作“鸳鸯湖。” 苏东坡为此赋诗：“鸳鸯湖边月如水，孤舟夜傍鸳鸯起。”
南湖园林众多，有湖草堂、水心亭、勺园、瓣香阁等，处处风光旖旎。南湖四季皆美，春柳如烟，夏菱绿畦，秋烟似纱，冬雪银装。我们到湖心岛时轻烟迷蒙，细雨霏霏，我和慧敏略觉遗憾，小兰笑眯眯地说，这就是南湖之美，美在烟雨迷雾。乾隆皇帝游南湖，还遇上倾盆大雨呢。湖心岛四面环水，据记载，当年为了疏浚市河挖出河泥，后来又将泥土填入湖中，筑成一个小岛。岛上亭台阁榭，假山回廊，花树满园。令人惊艳的是岛中还有一个荷花池，构成了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独特景观。
湖心岛的主要建筑是烟雨楼。此楼始建于后晋年间，几经兴废。古时文人墨客借景抒情，借物咏志，借烟雨楼展示才情，喟叹人生，忧国忧民。“烟雨漠漠雨疏疏”是一句形容风光之美的诗句，“多少楼台烟雨中”则注释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意义。据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八次登烟雨楼，赋诗赞美。其中一句“船泛春波天上坐，楼称烟雨霁中来”极富神韵，境界恢弘。
在烟雨楼的长堤前停泊着一艘红船。当年中共召开一大会议时，被迫从上海转移至嘉兴南湖，在一艘红色画舫内继续会议，完成了全部议程。南湖红船因此被称为中国革命的母亲船，是点亮中国希望的明灯，南湖因此更受世人瞩目。
嘉兴南湖有着江南的婉约，也不乏“大江东去”的豪气，鱼米之乡也曾是腥风血雨，兵戎相见的战场。从春秋战国时代，嘉兴便夹在越国和吴国之间，吴国胜出，嘉兴归吴，越国战赢，嘉兴又归越，在强权争霸中被掠夺被抛弃。然而，嘉兴从来没有因此衰败，相反，战争让嘉兴人更加坚韧大方。嘉兴人稳中求进，踏实勤奋，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生活。他们海纳百川，和谐发展，将家园建设得富饶美丽，绝不落伍。
嘉兴是一个人文荟萃的宝地，古往今来名人辈出。明清时期出过六百多进士和状元，近代有国学大师王国维、李叔同、茅盾，徐志摩、丰子恺，金庸等名家。烟雨楼因此也是历代文人墨客解读历史，凭湖悼古的名胜古迹。
古镇老街内，深巷狭弄迂回曲折，小桥流水纵横交错，百年名店鳞次栉比，嘉兴特产如酱鸭、缸肉、五芳斋粽子、杭白菊和陆稿荐糕点等美名远扬，丝绸店和玉器店无不彰显嘉兴的富饶繁华。我们走着，看着，赞叹着前人的独具匠心和无与伦比的审美情趣。
一家摆着各式竹编制品的小店铺吸引了我的目光，不禁驻足观望。店堂内站着一位老伯，手里拿着幼细的竹片编织着什么，灵活的手指穿插打结，没多久，一个漂亮精致的竹编钱包跃然而现。我们慢慢地欣赏着那些竹编帽包匾盒等物品，精巧朴素又千姿百态，禁不住啧啧称奇。小芳说，这就是被誉为“民间一绝”的竹编艺术。心灵手巧的艺人将竹子剖成细丝，编制成精巧的手工艺品，代代相传已经有几个世纪了。
南湖一日游结束了。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南湖，返回小芳家。远远地，我们看见门口坐着两个老人。小兰楞了一瞬，雀跃着飞奔向前，嘴里欢呼着:“阿爸！姆妈！”原来小芳父亲用女儿给他的钱养蘑菇，承包竹园，如今蘑菇竹笋大丰收。老人家长途跋涉，辗转车程，特地送来给女儿尝鲜。一时间，小小的房间灯火通明，人头济济，欢声笑语不时地从门内溢出门外。
我和慧敏该赶车回家了，小芳装了两袋蘑菇竹笋让我们带走。我们推辞不过，于是恭敬不如从命，高高兴兴地带着礼物，带着南湖人的情谊回家了。来嘉兴南湖是一次意外的旅行，却成就了一个难以忘怀的美丽记忆。
时光荏苒，如今的我在异国他乡漂泊，偶尔梦见南湖，风光水色如幻如真。走在人生路上，我们总想寻找世上最美的风景，却在历经漂泊之后幡然明白，最美的风景不是未曾到过的地方，而是心中的那丝记忆。祖国的山水，故土的楼宇牵动着海外游子的桑梓之情，不是久别情疏，而是愈久弥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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