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阳文艺网凡人春秋
连载（三）
小山护送王麻子连长回到省城，三天前刚从这里出发，今天又回来了，这三天，小山经得太多了，小山受的刺激太大了，这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明白了六先生的良苦用心。
他将麻子连长送到伤兵医院，经过检查，王麻子骨头没伤着，只是炮弹皮炸伤了腿，小山和王麻子就在省城医院住下了，他给王麻子取药、喂饭、端屎端尿……把王麻子感动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夸小山，小山好，多亏你，多亏你，还和小山认了本家，成了把兄弟。
半年后王麻子的伤好了，成了抗日英雄，小山当然成了英雄的兄弟。一起被县政府接回来，县上论功行赏，王麻子当了自卫团团长，给小山在保警队补了个缺，月薪八斗麦，人们也把这种警察叫“八斗麦”，小山这下“鸟枪换炮了”，一下子抖起来了，戴着大盖帽，穿着黑制服，英俊，漂亮，威风，街上一走一站，年轻人眼红，羡慕，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给小山飞媚眼，小山太扎眼了，就有几个泼皮、混混凑了过来，张六、赵四、米七，候八、王顺子和小山称兄道弟，白天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下馆子，吃肉喝酒，划拳行令，晚上结伙去赌场，赌得天昏地暗，小山也就学会了推牌九、掷骰子、吆麻雀、斗十四……赢了大家伙吸鸦片，吃花酒……输了，小山找王麻子大哥要钱，大哥有的是钱，小山日子过得可逍遥了。
两年过去了，有一天，赵四在酒席上给小山说：望春楼新来了个“妞”，长得可漂亮了，还是个“处子”，他和那鸨儿熟，今晚兄弟带你去见见。
哥几个进了望春楼，进门以后，赵四就给鸨儿吹小山，“抗日英雄”、“自卫团长他弟”、“文武双全”、“家财万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今晚专程拜访小凤仙。鸨儿喜不自胜，张罗了一桌酒席，哥儿们先吃着喝着，她去叫。小山第一次到这地方来，不免有些局促，他红着脸，战战兢兢。珠帘一动，进来一个姑娘，乌黑的头发，瓜子脸，身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进门后拜了拜，道了个万福，轻启莺喉，娇滴滴地说了声：“大哥们好”。赵四便拉着坐在了小山旁边，一股清香就扑进了小山的鼻眼里，小山也就有了晕乎乎的感觉，静下神来，小山打量这位凤仙姑娘，长得小巧玲珑，面容也端庄、娇好，虽然轻施脂粉，但也有几分姿色。对于从小长在深山里，从未见过城里女人的小山来说，那可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他唯一遗憾的是凤仙没缠过脚，不是三寸金莲，他看过老戏，戏里常说三寸金莲的女人美。赵四、鸨儿吆喝着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四问小山“你看凤仙咋样？”小山红着脸点点头，赵四拉着鸨儿的手到隔壁去商量，小山听见“五十”“三十”“二十”的讨价还价声，一会两人出来，赵四摆摆手，给小山说：二十个“袁大头”，其它的哥们儿就都起哄起来，嚷嚷着喝小山的喜酒，小山又叫了几道菜，添了两瓶西凤酒，大家划拳行令，热闹到半夜，这时候酒也喝了八九分，赵四哥几个把小山和凤仙拉拉扯扯地送进了小凤仙的房间就都撤了。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小凤仙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收拾床铺，给小山宽衣解带，小山已经有了醉意，迷迷糊糊地由着小凤仙摆布，然后脱了自己衣服，吹了灯，偎着小山躺下……以后的事情吗？据小山第二天给赵四几个讲，那天晚上他热得很，后来，就像三伏天喝了一大老碗凉水那样爽。
从此以后小山像喝了迷魂汤，一有空就往“春香楼”跑，时间一长，他就离不开小凤仙了，小凤仙真够意思，像一盆火烤得小山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糊了、傻了，两个人如胶似漆，如鱼似水，这样过了半年，互相都了解了对方，原来都是苦命人，小凤仙是东北人，家中有父母，一个哥哥，父母都是教师，哥哥在东北军里，“九一八”事变后，父母被日本人杀害了，她辗转到了西安，寻找到东北军里当排长的哥哥，找见了哥哥，诉说了家中的变故，东北被日本人占了，爹和娘都死在了日本人的刺刀下。那天哥哥眼里充满了血，拳头“嘎巴嘎巴”地响，从身上掏出十个银元放在她的手里说：“妹，你就在这里好好活着。”就走了。一个月后，来了个东北军的老兵，给他送了些米面油，他问我哥呢？那老兵吞吞吐吐地说：“你哥从见了你以后，回去不吃不喝，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晚上叫了几个队伍里的哥们，喝了一通酒，脱了军服，拿了武器走了。临走时，叮嘱他，按这个地址每个月送些米面油，这个老兵说：他本来也要一块回去，后来一想，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就没回去。听了以后，她没有哭，她知道，东北人性子烈，国仇家恨一直在他们胸膛里燃烧，她哥是回东北报仇去了，几个月后，那个老兵没有来，他找到东北军駐地已经人去房空。听人说：东北军开拔了。她在陕西人生地不熟，有一天，在街道碰上一个中年人，他说东北军到陕北“剿共”去了，他领我到这里，说他去打听打听，就再也没有回来。她要走，老鸨不让走，说那人二十个大洋把她卖了，让人看着她，害怕她跑了。听说小山上过战场，杀过日本人，崇拜得很，看着小山年轻朴实，乐意以身相许。
小山听了小凤仙这些话，肚子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惭愧、同情、忿慨一股脑涌上心头，叫来鸨儿骂了一顿，并安排说：小凤仙就住在这儿，看谁敢欺负她！鸨儿连连说：不敢、不敢！小山子恨死日本人了，在小凤仙面前发了誓，一定要重返前线，非杀几个日本鬼子不可。
可是，没有机会了，小日本投降了。
– END
作者简介：洪建武，陕西省咸阳市礼泉县昭陵镇菜园村人。原中学语文教师，现已退休，喜爱文学、书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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