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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年 高 考
这是一段我不太愿意提及的往事。因为既没有多少正能量，也没有多少普遍性，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伤疤，一个结痂了37年的伤疤。
但最近高中同学群突然热闹起来，那年高考成了热门话题，这个伤疤时不时的被碰撞，我就想，干脆掀开，做一次了结。
事情得从和李胖子〔雄民〕同床共枕说起。不是性取向有问题，确实是因为学校条件有限，我们必须两个男同学睡一个床，一个上下铺要睡四个人。我选择了胖子，因为他家每隔一天就会送来好菜，胖子也选择了我，因为我的纯朴。
事情来得很突然。筛考前十天，我突然拉肚子〔我一直埋怨是胖子掀了我的被子，哈哈〕。一开始我没当回事，拉了两天，实在顶不住了。胖子说：去医务室拿点药吃吧。我到了医务室，一个成熟丰满的女人问了几句就开了四包西药给我，说没事，吃了就好了。回到寝室，我做了人生中第一件大事：一口把四包西药全部吃了下去。
事情并没有向校医描述的方向发展，肚子越拉越严重了，全身虚脱，第二天，胖子扶着我去医务室。
“医生，吃了你的药，拉得更严重了。”
“又不是灵丹妙药，吃一天就好了，继续吃。”
“那你再帮我开点药吧。”
“还要开什么药？”
“昨天你给我的药昨天就吃了啊。”
“啊？！”至少5秒钟，医生的嘴张得好大，足可以放下一个拳头。“那是一个星期的药，你一次就吃了？！”
“嗯。”
我不记得医生有没有再给我开药，我只记得从那以后，同学们都在忙于复习迎接筛考，我一个人在寝室昏睡。昏睡中我梦见了父母，梦见了家乡，我向老师请假，我要回家。老师说，过两天就要筛考了，考了再回去吧。
四天后，我挣扎着回到了家里。
看到我的样子，父母哥哥都吓了一大跳，马上请来了乡卫生院的医生，看病、吃药、打针。然而，没什么效果，继续拉，继续睡，每天昏昏沉沉，不知天黑天亮。
就这样熬了快一个月的时候，班主任要同村的同学〔好像是美桃〕带来了高考准考证，希望我能参加高考。看着我的样子，父母哥哥都说算了，养好病再说，其实他们是想，你这个样子，参加也没用啊，如果到了县城病情再恶化怎么得了。但我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坚决要参加。
高考前一天，我独自一人坐车来到了县城。父母怕我出意外，写了封信给在县城的表姐爱莲，我下车就奔爱莲姐家。姐姐看到我的样子，眼泪汪汪，抱着我的头说：老弟，这几天就住我家里，姐夫每天送你去考场！当天晚餐，姐姐做了一桌好丰盛的菜。我说，医生要我忌口，不能吃鸡鱼肉。姐夫大声说，吃！莫听那些卵医生的！这副样子了还不吃好一点，哪有精力考试！吃！
于是，那三天，我就放开了吃，放开了考。真是奇怪了，连续三天，肚子也没拉了，精神也好多了。考完的第二天，又拉了……
告别了姐姐姐夫，我回到了家，又卧床不起了，卫生院的医生己失去了信心，父母哥哥也只是暗自流泪。
大概过了十多天，佘老师带信来要我到学校集体估分填志愿，这时候我已完全不能动了。我要细哥代我跑一趟，同时嘱咐他：我这最关键的一个多月没读一天书，成绩肯定不行，你就填几个中专学校试试，考上就考上了，大专大学之类的就不要填了。当天下午细哥就回来了，说大专大学都填了，因为老师说，这样不会影响中专的录取。
这时候的我气若游丝，就是一个躺在床上等死之人。卫生院的医生也不上门开药打针了，我每天都是喝点米汤菜汤维持生命。突然有一天，一个老头来到了家里，又是烧香又是拜拜，围着我的床转了几圈，又用冷开水冲了一些灰让我喝了，还缝了一个装满东西的布袋让我当枕头用。临走时，老头摸着我的额头，微笑着说，会好的，伢子，准备读大学吧。神奇的是，第二天我就想吃饭了，也不拉肚子了。
后来我才知道，从不信迷信的父亲实在没法了，走了几十里路，请来了他年轻时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位朋友，希望能救我一命。
慢慢地，我恢复了一些元气，但仍然虚弱，不能下床。这样又躺了快一个月吧，突然有一天邮差上门了，送给我一个好大的信封，是湘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告诉我是重点大学哦，那神情，好像考上的是他的孩子。
接到这个信封，我也很激动，立马就想下床告诉在田里出工的爸爸和哥哥，但脚一落地我就跪下了，再也爬不起来。邮差把我抱到床上，又喊来了卫生院的医生。医生说，长时间的卧床不起，加上营养不良，气血受阻，导致双膝关节活动困难，还须卧床休息。
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我总不能让人抬着去上大学吧。第二天，我就艰难地爬下床，扶着床框慢慢移动，过了几天，好点了，又扶着墙壁走路。随着饮食的改善、活动量增大，我终于在开学前三天学会了走路,一个人挑着行礼，走进了湘大。
【作者简介】申一凡（本名申麒祥），邵东人，公务员，文史研究员，户外和摄影爱好者。邵东市散文学会会员，《邵阳农业文化遗产》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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