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出新：初识信民玉川行 ——读贺信民《流光散墨》《流光碎影》著作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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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出新：初识信民玉川行
——读贺信民《流光散墨》《流光碎影》著作有感
同学信民，贺姓，灞河蓝田厚镇人也。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高考恢复第二年1978年，我俩有幸同窗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他在一班，我在二班，以当时的情况言，虽然同在一系一级，但因年龄悬殊太大，别说有跨班关系阻隔，即就是同班同学也有临近毕业，名字叫不全的陌生发生。好在后来信民与我班魏玉川大姐结为伉俪，因玉川同学待我不薄之原因，我想信民肯定于我亦即我于他的熟悉而深刻。
中文系78级总共招生121名，分为两个大班。其实，拨乱反正后的当时大学制度仍然奉行“四人帮”时期的极左陈规，教材内容不仅壁垒森严，到处是雷区，培养模式实行“统一思想”的满堂灌，课堂上不能有不符合教育主题的异议产生。任课老师经过几十年的“思想改造”，“唯物论”“辩证法”早已烂熟于胸，故而精于既定内容的滔滔不绝，隔膜于人类教育理念的博采众汇，取其精华，择优比对。所以说，严格意义论我们当时的大学只能叫“恢复高考”招生制度，不能称重回“大学精神”。因为，现代教育制度下的大学原则——“教授治校，学生自治”，在那个时期根本是个“闻所未闻”的话题，更别说在师生中有什么理念的争论。我对陕师大四年特别有好感的印象深刻，一是“图书馆”的藏书丰富；二是有充分地自由支配自学时间。由于“统一思想”的主导，混大堂教学就成为老师讲授的主要形式。故而中文系两个班分开时少，合并上课时长。不过，因鲜于去听课，我对外班同学了解不是明确，犹如本班的模糊一样。倒是每天清晨或下学来往教学区的主路道，人流如织，匆匆忙忙一幕始终难忘。尤其是那些大龄生与上课教师一样中山装束，一样步伐前倾，一样手提类似方鼎折叠袋的灰黑色书包，不明细理的正常情况下，你是很难分清谁是老师，哪个是学生。我想信民当时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班中的几位直到现在忆起，我仍然会不自觉地将他们当教辅人员对待。信民是如何样，确实难以详述，大概是能与主讲老师平等说话的那种没错。以我应届生，他是任教中学老师多年的悬殊看，如果当年有幸和信民对话，他一定会是班主任级别的持重的学长式问询，决不会有同学间的挑战与驳诘事发生。虽然如此，因为与魏大姐玉川的结缘，四十年来，我坚信贺君一定是位谦谦君子，独立信士，操持有恒的既学能事的处世贤才，护犊爱妻的男士楷模。
不然，素以养志高洁，志趣娴雅，眼分青白的玉川姐怎肯临溪唱和，恋巢依鸾？
玉川大姐来自青海，至于哪里具体干什么，现在也没有个概念，不要说在上学的四十年前。但是，她和李森二位，一个为我送饭票，一个为我拿感冒药，至今让我相信同学间的友情存在是事实，而且是可以做成信仰的那种不争的事实。记得也是一个秋后的下午，好像是大二的快接近晚饭时分，宿舍里就我一个，准备着拿碗去食堂吃饭的间隙，估计是我刚从“图书馆”自习室回来。突然，门里进来了魏玉川，在我还没有反应如何问候时，她开口道：“出新，想和你商量个事，你看行不行？”因为长期处于离群索居的状态，和同学们脱单惯了，仅有的几位喊我名字，一般会以“小陈”呼之。事实上，从那时到现在的四十多年里，782永远将我定格在“小”类之辈。所以，当李森和魏玉川第一次有事和我说话，心里涌起的平等暖意让我一时有了站立持定的准衡，再不是脸红面赤像做了坏事似的急促，眼睛不敢端视，细汗滚烫着唇齿紧绷。玉川姐接着说：“我这里有一些粗粮票想给你。但是，你心里不能有任何猜疑，大姐不是同情你或小瞧你的意思。如果你有那样地负担，即使你要，我也不会给你的。我是见你来了许多老乡在这里进修，你吃不了可以送给他们，那些老师拖家带口，出来进修挺不容易。”经这么一说，我立马有了底气，突口而出：“要！”于是，魏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卷簇新cuxin的“黄票票”，魏姐在递给我的同时，隐约中好似又增语道：“这是我们宿舍里积攒下的，孙红的能多些。以后有了，我再给你拿来。”
老天爷呀！一次同学间友情馈赠差点搞成比板门店“停战协议”的谈判还要“剑拔弩张”地紧张激烈。毕业后的几十年里，我常为魏姐的那次“别有用心”而细致周全的顾虑十足感念到自责自笑，为襄成关怀我的好事，我常常还原她们宿舍讨论时的情景不免感动到落泪：韩英大姐总是颔首无语，李森姐秀眉细挑好像专等好戏开锣，快嘴孙红一定会说“就陈出新那点薄皮皮自尊，一旦让他感受到羞耻上心，那你们就等着明早到‘图书馆’前的水池里捞尸体吧！反正这事得慎重考虑才是。”最后，完成此次交接任务，魏姐不知费心尽力了多长时间，在做好踩点探路把握时机的精准，练嗓调音镇定语气以免炸场的惊魂的充分准备后，终于算大功告成。这事后来常让我在二者间作难，是怪我诚心如蝉翼经不起恶意袭扰，也更受不了暧意烘烤？还是魏姐大德仁慈才不惧你那点纯朴善良的羞怯违拗！
公元1992年，当我第一次踏进玉川姐信民兄在翠花路“西安文理学院”的爱巢时，诚心樸玉相见，原来是旧池源水一样心迹，青松亮石气韵相投。魏姐贺兄频频把盏，酒熏菜美饭足之际，我也让同学俩见证了一把出新原来的真诚模样。那时，信民兄的《红楼拾翠》专著出版不久，我是为他送代销书款，顺便拜访玉川大姐，毕竟有过快十年不见了。
此次获赠的两本集子《流光散墨》《流光碎影》是贺君去年刚出，就托玉川姐送与我阅读。因为案头文债积累太多的缘故，只好利用过年的这几天闲暇加紧览阅。谁曾想，我在感慨信民兄文辞好手的同时，最大收获是通过此读，才算在原来基础上进一步对信民有了彻底全面的理解和感佩。信民的书是整个70年时代风云变幻的见证，惊涛骇浪中也成就了信民坦诚公正的性格，嫉恶如仇的信念和诗人贞直的气质作派。
《流光散墨》纯散文，《流光碎影》则为古体、现代体合编诗歌集，按古文论分类，两本专集总体当属无韵与有韵的总结。不过，若论作文风格而言，这两本集子呈共同特征即直言纪事，是非分明，外带慷慨陈词。中国文章止于两汉，在司马迁、班固上溯到先秦的一千多年中，纪事作文当首推《左传》，关键因素是左氏著文将“隐讳”秘织于笔，所谓“微言大意”让孔丘先生击节称赞。《史记》之所以行文宏伟，格局重在破局，就是因为司马迁将“隐讳”明了，艺术处于“明了”中让“隐讳”刺中痛处成为永无拔除的“暗疾”，疼在心头口无辩驳之缝隙。文章者，高标之隐约也。司马迁让鲁迅先生低下那颗倔强地头颅，就在于以识破作文之道地奥秘，塑自己于万年之上丰碑，感慨陈词激愤悲壮而已。
信民君文无论散作还是带韵之诗作均体现出“有事必纪，无事省略”，而且，其纪事的认真，一笔不苟直让人读起来有回肠荡气地不忍有喘息之机地珍惜。《流光散墨》开篇“鄙人陋迹”从作者诞生于蓝田一偏僻山墺的窑洞里写起，一直小学、初中、回乡务农，到渭南师范，其中遭遇“文革”，家里补漏“地主”，父亲“双开返籍”，任教小学、初中，高考师大，“汉中十二年”“文理十二年”“外事九年”。当我一口气到夜半三点多读完此章节后，信民的形象已伟然具在地树立于我的脑海里，逼停我睡眠两个小时，让我感慨最大之感触：社会正常秩序中人，一旦进入政治操弄之“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神节拍，人已非人而是机器下的配般，如果能跟上运转节奏，即有可能成为其中运转别的配件的特种，而大部分配件终归废品回炉的命运。信民君在不屈赌命的挣扎中，忘却伤痛、耻辱，将一切毁灭自己的毒刺、打击、暗箭吞下，就像动画片中的变形金刚，历练中也将自己做成了无敌之身。从而使我明白贺君身上那些优秀品质的潜能来源于艰难，意志坚定成锤其淬度可耐之让人不敢仰视。
信民散文、诗歌“有事必纪”是其行文吟唱基本特征。其事无非“家事”与“国事”，家事触及亲生骨肉，国事必涉民生族运。而古今中外对此发声者一定会有“是非判断”之标准先设于前，选事择迹才能首尾以序列轻重。信民为文作诗铮铮之音劲响，爱憎分明立现，厉责与宽容产生于褒贬。清汤利水，一清二楚彰显其本人之光明磊落，行端立正之不苟气派，拒绝邪佞，亲近贤善。既能和平乐处民俗，也能清音亮节于云霓；学养膺胸，经营高度娴熟。持恒守节，于家于国流光溢彩。信民文章诗赋，人品之印迹，君子之齐贤，后学榜样之楬橥，同学之引为自豪也。
信民君的诗作《流光碎影》整个读来如一曲雄壮的交响乐，低回沉吟，嘹亮绵长，鲜花溪水并诉，狂风骤雨交鸣，竭尽一个求知者认识成长的曲折纪录，神情血涌的心理点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流光碎影》中“【中吕 喜春来】青海行（二首）”和“为小虎子题照”是信民千里高原迎接玉川姐与其子虎子回家时的即情表述：
【中吕】喜春来
青海行（二首）
喜鹊鸣枝左眼跳，又有寸心伴车摇，象山起伏西天高。魏阙下，人随新年到。
旅途坎坷终须过，眼前景致果然多。有人若问我“如何”？人世间，好事不少磨！
1983年3月8日
注：
第一首“象山”用毛泽东《沁园春 雪》“原驰蜡象”意象。“魏阙”指魏玉川西宁南滩家。我与魏玉川于1982年春经辅导员傅功振老师牵线认识，交往数月，情意甚笃。因毕业分配大挫，我去汉中，她被分到青海乐都锻造厂，几乎分手。给二班孙大恒、孙红同学及友人李广瑞、陆中明等协调撮合，遂于1983年2月7日往西宁，2月21日（正月初九）领结婚证。余已年届三十有七矣。
为小虎子题照
威风小军帽，
领巾胸前飘；
谁说好“做作”？
分明自然笑。
双眉分高低，
两眼各大小；
“地包天”欲语，
似把“爸爸”叫。
1983年3月19日晚
注：“小虎子”本名李健，当时七岁。我从西宁回时带了他一张黑白小照，因有是题。后随母亲姓魏，我为另起大名曰“劼”，有坚固、坚强、勤勉诸义。
信民与玉川是同学中唯一“良缘玉成”的一对，也是老师同学通力合作促成的一双。如果不是信民君主动“供出”，情缠信执让人感佩欣羡，我是完全蒙在鼓里不知所以然。信民千里求爱其不惧高原缺氧之凛冽，一介书生为情奋然不顾之英姿，不由让我想起瞿秋白与杨之华及小独伊三人所演义“惊心动魄”，成为民国人物风流之佳话。
信民，书生持剑之侠骨；玉川，才女怀情之响箭。信民玉川的珠联璧合已是我们782集体回忆的精神家园，纪录整整一个时代的共同财富的象征。
信民一心向学终于成为“红学”领域的一个重要方面专家，两部集子关于他与红学大家周汝昌，学者胡文彬诸位往来唱和应酬的叙述很多，可见其在国内学界之地位尊座。据玉川姐介绍，信民现已出版的学术专著有《红楼拾翠》《红情绿意》《红深几许》《红外集》等，看来此生梦红楼，无悔许身伴绿意。
最后祝川姐贺兄云依祥绕，鸾鸣凤和神采奕，天山渭水牧歌随。
注：2021年春节渭南山榆居次
作者简介　
陈出新，府谷清水人。1982年7月毕业于陕师大中文系。先后执教“榆林学院”“渭南师院”。作品发表于报章、杂志百余篇，内容多为文学类，文化类以及文学评论，方言研究，历史、考古、文明史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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