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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126期】
小说
2017年2月22日
中国首家掌上原创文艺轻杂志
今日作家:李建学
作者简介:
李建学,1968年11月生于甘肃天水,1995年开始发表作品,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学院荣誉作家,中国石油作家协会理事;中短篇小说多次获得省部级奖,《两姊妹》获第一届“浩然文学奖”短篇小说优秀奖。已出版小说集《那些年的桃花》、《守诚家的》、《满地一丈红》、《石油上的人》4部,散文集《陪母亲说话》1部;其中《那些年的桃花》获第三届“中华铁人文学奖”提名奖,《满地一丈红》获“第五届甘肃黄河文学奖”中短篇小说优秀奖,《陪母亲说话》获“首届蒲松林散文奖诗词奖”散文集二等奖;现供职于央企某科研单位。
文艺轻刊|今日作家
李建学|小说:驴事
小时候在农业生产队,养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原因很简单,表面上人养驴,暗地里驴养人。养驴记的是长年工分,刮风下雨都不耽误。养驴有队里分配的草料,驴粪蛋蛋还是烧热炕的上等柴草,敞开烧。
那些年,不是谁都能养上驴。
我们三队有两户人家养驴。一家是大队会计的三叔,娃娃都要叫三爷。另一家黑胡茬老六的势力很大,弟兄五六个三十多口子人,占据着小半个村子,谁也惹不起。
这两家人对我都很好。
七八岁前后的几年,我经常骑驴。即使夏天跟伙伴们在涝坝里玩水,光溜溜的一身泥。只要有队里的驴路过,不论白胡子三爷还是黑胡茬老六,总会热情的招呼我去骑驴。
我喜欢骑驴,喜欢白胡子三爷的小毛驴。他的两头灰驴都是低眉顺眼的草驴,听话,温顺,很好骑。我不喜欢黑胡茬老六的黑驴。那两头调皮捣蛋叫驴,动不动就呲牙咧嘴的跳起来往草驴背上爬,肚子底下还要举一根尺把长的粗棒子,吓人得很。
毛驴不在跟前的时候,下雨天或者晚饭后,白胡子三爷和黑胡茬老六隔三差五的到我家里来“逛闲”。两人大多是分开来,很少撞在一处。来了就跟父亲说些闲话,夸我长得乖。说着说着,顺手递给父亲一张巴掌大的纸条,当然是队长会计说好了的。父亲仔细看过了,慢腾腾地摸钥匙开锁,取出柜子里的账本,还有一盒鲜红的印油,默默地记账,再叫他们在空格处按指印,最后数给几张现钱。
拿到钱,白胡子三爷再夸我一回,说我头大额宽两耳垂肩,将来肯定是个大官,完了笑呵呵地回家。黑胡茬老六话少一些,最多摸摸我的头,冷不丁伸出蒲扇似的两只大手要拘起我的脑袋拔葫芦,吓得我赶紧往母亲身后躲。
不知道父亲为啥总要给他们钱。父亲花钱手捏得很紧,算账十分仔细,经常给这两个人钱,让人有些舍不得。当然,也就一会会儿的事,想到骑驴的喜悦,想到他们对我的好,很快就忘了。
慢慢长起来,从大人嘴里知道父亲是三队的出纳,管着队里的钱。每年分红的日子,父亲手底下算盘子儿拨得噼里啪啦。全队的人都要挤到家里来,很多人就蹲在屋檐下,等着从父亲手里领几个钱。
那些年,白胡子三爷和黑胡茬老六喜欢赶着驴给我家帮忙。有时驮麦子到河边的电磨房磨面,有时捎半袋油籽去公社榨油,偶尔借一头驴给父亲,父亲再往驴鞍子上绑一条棉被,走十几里路接外婆到我家住些日子。每当这样的日子,母亲满眼的笑。
不知怎么的,也就几年,养驴的人家就跟我家“胀气”成了对头。
大约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吧,先是白胡子三爷跟父亲见面就吵架,后来黑胡茬老六竟然叫嚷着要打父亲。母亲很伤心,埋怨父亲之后,总是悄悄地哭。
跟伙伴闹别扭的时候,被人家骂了。我才知道父亲的出纳被大队“抹”了。
以后,再也没有骑过驴。
不论白胡子三爷还是黑胡茬老六,只要他们赶着毛驴走过来,一看到我,立刻怒气冲冲,就像我家欠了他们的钱。
断断续续听母亲说,父亲做事一根筋,人家队长会计都说好的事情,就是过不了他这一关。倔强的父亲不愿让这些人拿纸条轻易换到钱,就把人得罪了。得罪了养驴的人,出纳也就当不成了。
大约1978年的腊月,父亲跟村里几个“对劲”的人联手,扒火车往宝鸡贩粮食,被公社的联防队抓回来。村里开批斗会,严厉打击“投机倒把分子”。就在三队的场院里,白胡子三爷当着众人的面,往父亲他们几个人脸上吐唾沫。黑胡茬老六挥舞着大巴掌气势汹汹,要不是有人拦着,早就甩到父亲脸上去了。
过了两年,四月天,村里已经彻底包产到户。父亲他们几个“对劲”的人凑钱上北山,徒步六十多里地,从清水县的物资交流会上牵回来一头两岁牙口的栗色骡驹子。在那个莺飞草长的季节,我家成了村里第一户有骡子的人。往后的七八年,我从小学升入中学。念书的间隙,主要就是帮父亲养骡子。上高中的时候,家里的十六亩山地,伏天要犁两遍,都是我一手包揽。
我非常喜欢那匹栗色骡驹子,时常背过父母给它喂馍馍吃。上中学的六年,下晚自习摸黑回家时差不多都是九点半。骡驹子远远地听到我的脚步,就会轻快的叫几声。进门的头一件事,就是给它添夜草。
栗色骡驹子一天天长大,它跟我们一家人都很亲。暑假的时候,我就骑着它当战马,冲在一大堆娃娃的最前面。有一回不小心摔下来,可把母亲吓蒙了。爬起来的我笑着说没事没事,骡驹子把就要踩到我头上的前蹄收起来了,就吊在半空,舍不得往下踏。父亲感叹,多亏骡子灵性,要是头笨驴,你娃就麻哒了。
父亲的话,让我想起骑过的毛驴。
土地承包的第一年,白胡子三爷和黑胡茬老六各自挑了队里最好的一头驴。白胡子三爷的草驴很快下了驴驹子,一大一小屁颠屁颠的从人前走过,看着蛮欢势。黑胡茬老六家的叫驴本性难移,见了草驴远远地就仰起长嘴干嚎,挣扎着往人家屁股上凑。那几头笨驴,跟我的栗色骡驹子简直没法比。我家的那是马骡子,一天比一天高大威武,看一眼都让人欣喜。
也就几年功夫,我离开老家出远门读书。关于驴的往事,渐行渐远了。可是,早年那些破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母亲后来说,白胡子三爷和黑胡茬老六他们时常给毛驴置办麻绳啊笼头啥的,尽想着占队里的便宜。父亲怨恨他们一年的零碎花费加起来比一头驴都贵。贵就贵呗,又不是花谁一家的钱。母亲埋怨父亲不明白人情世故,得罪了白胡子三爷和黑胡茬老六,挨整活该。
五年前,一位写诗的老兄终于熬到了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文字老本行之外,管着七八辆小车。开始挺风光,出门进门车接车送。人五人六的,不是领导却享受着领导的待遇。就连我也跟着潇洒了几回,上机场啥的沾过一点点光。
后来不行了,这位老兄在我面前吐苦水,说那些小车司机难伺候的很。他们今天换个坐垫,明天贴个车膜;不是轮胎爆了,就是音响需要升级。这些人天天拿着发票来签字,而且都是领导答应过的。不签就把人得罪了,签了就给自己挖个大坑。
我给他宽心,说小车司机大都有来头,再说长年给领导开车,城墙上的麻雀,见过大世面,确实不好摆弄。最好的办法,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就算了。
这位老兄书生性子一时半会改不了,牢骚满腹。抱怨车辆维修保养费从来就没有够用过,费用超标,领导就会拿他说事,可他又堵不住司机的精明。其实他是抹不开情面,双休日总有灵光人把车开到他家楼下等着,他是吃了人家的嘴软。
文人聚会,没事爱喝个小酒。这位老兄牢骚多了,不爱听,忍不住给他讲了自己亲身经历的那段“驴事”。我安慰他,你就是个管驴的,跟驴较啥真?再说了,钱是公家的,抠下来你也拿不走,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更重要的是领导答应的事,必须照办,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哩嘛。
这位老兄苦笑,说情况远远不是几个便宜那么简单。有一位越野车司机,领导介绍来的亲戚,竟然多次偷卖车用柴油。他一个月的耗油量,是同等车的三四倍。老兄气愤的说,别人把我当“瓜怂”,我还不得不陪着笑脸“瓜”下去。
这就不好糊弄了,凡事突破了常人能承受的底线,只能撕破脸。我再一次想到三十多年前不谙人情的父亲,想到那些贪得无厌的驴事。
你以为官就那么好当啊?留神点,别让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我只能提醒他多个心眼。喝酒,喝。
十个司机九个贼,剩下一个也想摸几回。这位老兄自嘲,差不多也就行了,可这些人就没有个满意的时候。
我也有些路见不平,说:要么撕破脸皮,干不成算球了;要么跟他们合伙分赃,你拿大头,看看谁黑。后一条我知道他做不来,也没意思。只好换一种口气说,你要有心理准备,总有一天,会看司机的脸。
不幸言中。
半年前,老兄荣升副总经济师,调到另一个部门兼任一把手。虽说是平调,多少带了个“总”字,不用点灯熬油的写材料了,更不用被那些小车司机恶心,当然是好事。
再喝酒的时候,说起以前管小车的感慨,老兄唏嘘不已,说早就跟那些司机形同路人了,有天下小雨,从办公司带一箱新发的劳保用品回去,就在楼下,两辆熟车路过,打着喇叭从身边扬长而去。老兄笑着感叹,当时忍不住想喊一声,可人家装没看见。
大家都笑了。有人插话,车上拉着新办公室主任。
哈哈哈哈。喝酒,喝。
酒酣耳热的,眼前一满是当年的驴事。
驴事早已远去,白胡子三爷和黑胡茬老六前些年就殁了。老家几乎所有的土地都发展起了果园和花椒,很多人家盖起了小楼,他们两家人的日子似乎都没怎么过红火。
城镇化时代的农村,农民早就不养牲口了。现在回老家,村里连一根驴毛都不好找。小娃娃想看毛驴,也只能在电视上过干瘾。父亲老去之后,有时候不免胡乱寻思,生产队早已成为历史,谁还能想起那些驴事啊。
时代飞速向前,技术的进步日新月异。那些驴事,该绝迹了吧。
那可说不定。有人的地方,谁也不敢保证能少了这号事。
主 编:许 仙
副主编:白素贞
编 辑:罗米欧
朱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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