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阳文艺网吕游诗界
（总第223期）
有点不一样的诗歌，这些
——全国网络新诗选粹
本期诗人：李金发|洛夫|顾城|张峰|李点儿|薄小凉|皮旦|王汉中
导语：诗歌需要陌生感的，陌生感蕴含着诗歌带给人的新鲜、想象、超前，也可能意味着艰涩、不解和否认。这种陌生感，既有形式上的，语言上的，也有内容上的，思想意识上的。纵观中国诗歌一百年，变化最大、争议最大的，莫过于语言的变化，这也是中国诗歌寻求突破的“第一突破点”。诗人黄遵宪在传统古诗的框架内，让诗歌语言变得更加口语化，胡适基本上是割断了与古诗的“血脉”，彻底走到了中国传统诗词的反面，直接“拿来”西方诗歌成为中国“白话韵文”的“土壤”。故而，钱玄同在写给胡适的《尝试集》序言中讲道：“宁可失之于俗，不要失之于文……语言和文字必须完全一致”。著名诗评家陈超在总结新时期诗歌写作风尚时，把1976年代至2006年代近四十年来中国诗歌的“轮换方式”分为朦胧诗、第三代诗、知识分子写作和后口语诗四个阶段，就其表象来看，无论是隐喻、叙述、“异质扭结语型”，还是“泛口语”，在陈超看来，依然摆脱不了诗歌语言的变化。中国朦胧诗的理想主义最终被生活场景的日常化代替，而表现这些日常化的东西，势必就带来语言的改良和革新，甚至“新的背叛”，很难想象领导的一场工作会议发言能用相声的语言完成。当然延续了近三十年的“巴洛克语型”和“消解历史深度和价值关怀”的“中国式的‘后现代’”写作，需要我们“对我们时代语言状况的深度勘探”（陈超语）。而这种日趋变化的“不一样”的诗歌语言背后一定是诗人的思想意识的重大变化，也就是“舞蹈和舞蹈者不能分开”。其实，从朦胧诗到口语诗和第三代诗人，看似是语言的变化，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思想意识的改变。语言的突破和改良，最终会是思想意识的和改良，甚至改革。语言终归只是表面的东西，就像中国武术，内家拳也好，外家拳也好，拳种可以千奇百怪，招式可以变化多端，但是最终还要归于“一招制敌”和“强身健体”的目的上来，“万变不离其中”。诗歌的确“到语言止”，大体上也就是“T台”上的服装的变化，谁又能说最终不是追求的“美”呢！今天我们只试图抛砖引玉，只用过往几十年和当下最新的诗歌作品来看诗歌语言的异质表现，不做深层次剖析。今天我们选的这一期诗歌，正好是在筛选过程中，总觉得有点“不一样”的诗歌，这些诗歌的表现形式，在当时那个年代和当下，可能会突破读者的常规视觉和阅读习惯，更有可能改变你对现代汉诗的认知，比如顾城写的诗歌《结束》，在当时就引起了其父亲顾工的质疑。顾工也是中国著名的诗人，他对顾城的诗句给予了强烈的质疑：怎么能把长江写成“暗黄的裹尸布”呢？那可是我们的母亲河啊！但是，请大家放心，《吕游选诗》即使突破了传统道德和审美意义上的认识，也不会突破关于意识形态的框架和准则，我们之所以选择这样的诗歌作为例证，只是希望能引起大家更广泛的思考和讨论——在诗歌层面。之前，仅仅是因为《吕游诗界》编发的一期诗选，就遭到了别有用心之人的人身攻击，把我们编发的诗歌说成是“传播淫秽色情”，把我们的诗歌论点说成是“阻碍中国诗歌道路发展”——可笑至极！他还真以为现在是“文化大革命”的生活环境了。结果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次背后捅刀子的行为终于是让自己丢了人格和尊严，永远把自己钉在了道德和人性的耻辱架上！作为诗人，还是莫要自相残杀，还是要留住诗人的真诚和人格为好。诗人对诗歌的探讨行为应该只停留在学术探讨的框架内，决不能上升为人格污蔑和人身攻击！还是要“人诗合一”的，行为不能忽略传统美德的教义，而思想意识也应该围绕诗歌交流，而非其他，毕竟，我们是诗歌里的人，而不是大自然，草原上奔跑的禽兽。
弃妇 || 李金发
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
遂割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
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
越此短墙之角，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
如荒野狂风怒号：
战栗了无数游牧
靠一根草儿，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
我的哀戚惟游蜂之脑能深印着；
或与山泉长泻在悬崖，
然后随红叶而俱去。
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
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
化成灰烬，从烟突里飞去，
长染在游鸦之羽，
将同栖止于海啸之石上，
静听舟子之歌。
衰老的裙裾发出哀吟，
徜徉在丘墓之侧，
永无热泪，
点滴在草地，
为世界之装饰。
1922年？
长恨歌 （九选三）|| 洛夫
一
唐玄宗
从
水声里
提炼出一缕黑发的哀恸
二
她是
杨氏家谱中
翻开第一页便仰在那里的
一片白肉
一株镜子里的蔷薇
盛开在轻轻的拂拭中
所谓天生丽质
一粒
华清池中
等待双手捧起的
泡沫
仙乐处处
骊宫中
酒香流自体香
嘴唇，猛力吸吮之后
就是呻呤
而象牙床上伸展的肢体
是山
也是水
一道河熟睡在另一道河中
地层下的激流
涌向
江山万里
及至一支白色歌谣
破土而出
三
他高举着那只烧焦了的手
大声叫喊：
我做爱
因为
我要做爱
因为
我是皇帝
因为
我们惯于血肉相见
……
1972.8.15
结束 || 顾城
一瞬间——
崩坍停止了
江边高垒着巨人的头颅
带孝的帆船
缓缓走过
展开了暗黄的尸布
多少秀美的绿树
被痛哭扭弯了身躯
在把勇士哭抚
残缺的月亮
被上帝藏进浓雾
一切已经结束
1980年代
本草纲目 || 张峰
杨贵妃深红醉花
剧毒不可服
梁山伯祝英台两只蝴蝶
可愈千年的
相思病
一两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
三钱李商隐的寒蝉
半勺李煜的一江春水煎煮
所有的春天喝下
都传染上中国忧郁症
古苏州
见于隋炀帝这条运河的阴湿地带
全草入药可安眠
谭嗣同
落叶乔木
其根可治贫血
中国地图在清朝也患过重病
那张李鸿章开的处方上
只有赔款的黄金
所以这一夜
它就瘦了一百万平方公里
人人都相信中医
虽然二三江湖郎中
卖过假药
（选自诗刊社《1986年诗选》）
没法哭了 || 李点儿
父亲病了
越来越严重
夜半我忍不住大放悲声
为了安抚我
老公把我揽在怀里
亲吻
拥抱
后来，他把我的手放在
他的小弟弟上
他一这样
我就没法哭了
郝郝|| 薄小凉
并不是所有的桃花都叫桃花
《周颂》里说叫泽泽
《尔雅》里说叫郝郝。是我
针头把我钉在花托上。我上路了
先是苞苞：这小小的尼姑庵，小小的
胳膊腿。分开的时候，微雨夹雪
有人开始惦记我
第一夜。献给路人
第二夜。献给丈夫
第三夜。献给情人
第四夜。献给流氓。罪犯。疯子
第五夜。我去
静极 || 邱华栋
嘘——
谁在花蕊之上，感动我
静极。唯蛛网和灰尘在降落
请让黄铜里弥漫的声音安静
请俯身面向一束光芒，请猜测这一种安宁
泥土的火焰，在土地和河流之间燃烧
谁拥有大美而不言
静。静极
唯留披肩长发之我，倏然入花朵内部而去
静极。而后有人自大荒东来，一路浩歌死
诗人皮旦纪念日 || 皮旦
你要到大路上去
碰到谁，就把谁请回家吃饭
碰到穷人就请穷人
碰到富人就请富人
而且不论善恶
不论性别、年龄和种族
碰到瞎子
你要亲自牵着他的手往家走
邀请之前
你得先问一声：你好
碰到傻子
你也得先问一声你好
假如你的餐桌
能坐八个人
那你至少得请来七个
但你认识的人不能算数
不过仇人算数
碰到仇人
你更得先问一声你好
要是你请来了瘸子
你得放慢脚步
你得让瘸子走在前头
吃鱼||王汉中
一边吃鱼
一边读方方日记
我知道，这样做
不光伤眼，还伤心
因为，方方是鸡蛋里头找骨头
我是骨头里头找肉
202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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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校对：王连宗、王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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