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南国文学】站在高原上|肖龙

西散南国文学
审核|卢小夫
编辑|徐永良
图片|网?络
站在高原上
??作者|肖?龙
车过太原，已是晚七点钟。窗外的暮色渐渐浓重起来，长途跋涉孕育着饥饿，千百个饥肠辘辘的旅人，用千百种食物填补着各自空虚的旅程。
对座来自绥德的夫妻开始准备晚餐。女人在剥鸡蛋和火腿肠，男人给每人泡了一碗“康师傅”。之后，头顶着头，在说说笑笑中大快朵颐，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亲密与恩爱，随着方便面独特的香味氤氲在车厢。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无定河曲曲折折，蜿蜿蜒蜒，从寸草不生的毛乌素沙漠中流出，流过空旷荒蛮的黄土高原，在经历了百回千转之后，浇灌出了这个美丽的城市绥德，也浇灌着这对夫妻朴素而又浪漫的爱情。
在“康师傅”的诱惑下，我吃了点零食，又吃了一个大苹果。很快，肠胃隐隐不适，我开始一趟趟向厕所里跑，实在难以自持，索性于一个停靠站下车，于深夜进入一个陌生的陕北小城“靖边”。在陕北有几个以“边”命名的城市，靖边是其中之一。1600年前，叱咤沙漠、草原、戈壁的匈奴铁弗部赫连勃勃，在这里建立了”大夏国”，都城被称为统万城。大夏国政权如茫茫沙漠里一粒沙尘，仅仅持续了25年，转瞬便消失在漫漫黄沙与苍苍时间。
第二天下午，肚子转好，打的去靖边波浪谷景区。出了小城，越向前，感觉离乡村和土地就越来越近。车窗外，干旱将尘土从土地上剥离，风又将它们徙运，厚厚地堆积在马路的两侧，车辆驶过，车后就像是喷出了一片浓雾。不远处是怎样的土地啊！青草退去，高原干渴，苍白着脸，一片片低矮的玉米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丝的绿，枯黄的身体在秋风中不停地战栗。反差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红色不时从土地中冲出来，忽然又被吞没；一片高坡刚刚隆起，猛然间又塌陷下去一片低谷。
我这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行走在陕北的黄土高原上了！
读初中时，国内曾刮起一阵强劲的“西北风”，那粗粝、豪放的歌声，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黄土味，至今回荡在耳边。几十年来，我一直向往着歌中唱的那个地方——陕北。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片贫瘠而又神秘，荒凉却不乏神圣的土地。那里沟墚遍布，满目黄土，却又盛产土豆、荞麦、民歌和信仰。我曾“几回回”梦中飞到了那片令人着迷的土地，而当我真正近距离感触它的脉细，依然为它的广大、苍凉而感到震撼。
由于主景区维修，只好来到了3号景区。下了车，雨开始凑趣。星星点点的雨丝似有似无，落在脸上，有清冽的感觉。天空开始起风，吹在身上，阵阵的秋寒直透薄衣。景区尚处于原生的状态，没有太多的人为痕迹，入口处，排满烤红薯、编织沙柳制品、卖自家产苹果的当地农民。初秋的寒意似乎没有阻挡他们发家致富的热情，同样也没有阻挡得了游人的兴致，一些人在返回，但更多的人在顶风沐雨向山上挺进。
这里以丹霞地貌著称，当地人称“红沙峁”。峁是我国西北地区对形状顶部浑圆、斜坡较陡的黄土丘陵的统称，再加上红色与浮沙，于是就成了红沙峁。可想而知，这里的山并不高大，也不险峻，一块块巨石像是从地下拱出来的的蘑菇，一块挨着一块，一块连着一块，从远处的山顶上缓缓而下。山几乎是全裸着，星星点点的植被之外，没有什么绿草和鲜花，有的只是让人震撼的通体的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丹霞地貌。在我的眼里，每一块山石都貌似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有着独特的性格和特质，或棱角分明，或圆润珠滑。巨大的平滑的石头表面，应该隐藏着巨大的基因密码，要不何以清晰地呈现着一种长年累月流水冲击的纹路呢！或直线而下，或迂回曲折，或回旋徘徊。有的像尽情绽放的花，有的像蓬勃肆意的蘑菇，有的像海螺外壳，有的又像顺流漂游的红色的水草，自上而下，一道道，一绺绺，一丝丝，顺延而下，无断无拦，犹如一条条光阴的河。每一道红色的流痕，都彰显着大自然鬼斧神工一般的雕琢与打磨，见证着一次次风雨的洗礼和光阴的蚀刻，冲石成砂，堆积在脚下。
踩着浮沙向景区里走，左侧是缓慢延伸着的山坡，一直向上到山顶。右侧是护栏，护栏外坡度明显陡了很多，直落山谷。生活大抵如此吧，向上攀登往往缓慢而艰难，而下落在很多时候却只是一瞬间。风吹起红色的浮沙，也吹起了岁月与征尘，形成一层红雾，弥漫在空气中。雨丝筛箩着它们，落在地面上，浮沙愈发地红了，漂浮在时间之上。我轻轻地走在上面，软软的；走过去，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它可以证明一个旅者曾经的来过，哪怕随后又被时间之手抹平。
?放眼远望，最摄人心魄的，是远处赭红色的丹霞，如云朵，似棉团，层层叠叠，堆积在高原上。又散漫开来，一浪接一浪地从高到低，从远到近，潮水一样在荒凉的陕北高原上肆意漫延。越向里走，流水冲刷的痕迹就越密集而清晰，让你似乎能看到一股股红色的瀑布从洪荒的尽头，滔滔而来，流经你的脚下，直入山谷。流着流着，四周红色的瀑布突然跃入谷底，高原随之塌陷成裂谷，红色的瀑布魔术一般消失。
我的心再次被震撼。瀑布滚滚而下，落到谷底，我看到的却是两片湖蓝宝石一样的水面。那是时光之机凝结的琥珀吗？静静地，无声息卧在红色的高原上，就像这片神秘的土地两只深蓝的眼睛，是如此惹人注目而惊心。
正在我惊讶于那湖水的净、蓝、幽、雅，突然发现一个个小小的白色的精灵，在高原的两只眼睛之间缓慢移动着。我急忙用手机相机拉近，细看，原来是一群野山羊，在湖畔悠闲地吃草。没有牧人的长鞭，也没有高亢明亮的哟呵，它们就像那两片湖一样静静地从高原中生长出来，成了那片湖水忠诚的守护者，也成了这片红色的高原上最为灵动的一笔。
红色的高原，蓝色的湖水，以及洁白的羊群，一次次被我收进相机，成了一幅幅绝美的风景。很多人都在寻找着下山的路，企图与那片风景接近，成为风景中的一笔，可我终究是停下了脚步。人与风景之间难道不应该保持一种距离吗？这个距离不是因为人为的护栏，也不是因为山势而致的艰险，而是人与自然之间亘古的永恒的一种距离。人，或许可能成为这片风景中的一个败笔，远观，才是对它们最好的尊重吧！
作 者 简 介肖龙，祖籍安徽利辛，现居阜阳，中国水利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阜阳市作协会员，现代作家协会会员，西散南国文学副主编，《颍州文学》主编，作品散见于《中国水利报》《中国劳动保障报》《人民代表报》《新安晚报》《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作家天地》《延河》《奔流》《河南文学》《时代报告》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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