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文艺》罗武第散文：杏林春暖

杏林春暖
文/罗武第
村医从业者不少，但一生能在岗位坚守七十年者不多；村医医德高尚者不少，但一生治愈穷苦老百姓数以千计病例而从不收费者不多；村人高寿者不少，但85岁依然齿牙完坚、目明耳聪者不多。马四旋就是这样一位受人敬重的西秦岭老一代村医，当地人敬称“马婆婆”。 马四旋，1908年9月25日出生在琥珀乡马家坡村。八岁时便能辨识田间地头杂草，大嫂罗双喜姐（姓名难考，武举人之女）奇之，便随意拿自家药铺中草药考之，能说出几十味药的名字，很少出错。大嫂十分惊喜，使常随左右帮忙包药。从此，马四旋开始正式学医。她天性聪颖、过目成诵，从手抄本《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到《本草纲目》，放置炕头，朝夕揣摩、废寝忘食。后又经西安名医精心专业指导三年，技艺大长，十五岁开始跟随老师行医。 马四旋成年后，因为人有气质、又身怀一技之长，求婚者甚多。后经罗家村姨父武举人介绍，择佳婿嫁到罗家村。她有仁者之心，擅长针灸、接生，同时也做外科应急小手术。周围十里八乡的妇女生孩子都请她接生，老人孩子一有病，马上请她看病。她有求必应，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半夜三更。在大街小巷、河边山坡经常能看到这位英姿飒爽的出诊医生。 马四旋虽然不是什么“神医”，咱们也不说什么“悬壶济世”，但至少可以说“杏林春暖”！在解放前后那个医疗资源非常匮乏的年代，她以仁爱之心、抱着对传统中医的崇尚，行医于西秦岭琥珀、新阳一带，就诊了数千病例。她就像一株极美的杏花，绽放在黄土高坡。她看病治疗非常仔细认真，望闻问切环环相扣，表里虚实寒热毫不含糊。不轻易下药，药到病必除。这也是她从医七十年很少失误的原因。她擅长针灸之术。别的村医吃好多副药治不好的病，有时她能一针奏效，令人惊叹。方家村有个妇女口中巨肿，饭菜无法咀嚼，喝凉水也困难，请方大夫吃了十几副中药，病情不减，人已虚脱。他们牵着毛驴来请马四旋。马四旋用银针扎了几个穴位，病人吐了一口瘀血，疼痛立减，当天中午就吃了一碗饭。病人跪拜，千恩万谢，授以酬金，马四旋分文不取。当病人夸赞她医术高超时，她笑着说：“并不是我医术有多高，只是我选择了合适的治疗方式。” 马四旋也能治一些疑难杂症。新阳镇有一位病人叫温馨花，手上中指生了个瘤子，赤色、奇痒难忍。病人去天水某家医院看专家。专家拿不准是何病，取了一个月的药说不奏效就去大医院看病，本人没办法。温馨花按照医嘱朝夕服药，不敢吃辛辣刺激食物，几十天清汤寡水、食不甘味。药吃完了，毫无疗效，瘤子又大了不少，家人愁眉不展。有人建议找找马四旋。马四旋也劝病人到好一点的医院去看。不料病人说家里很穷，没钱去大医院看病，如果您老人家不看，只好放弃不治疗。马四旋犹豫一阵，精心配了三副中药，扎了几个穴位，分文不取，还送了一盒自己精制的艾条，叫朝夕熏烤。病人千恩万谢。 因治疗方法过于简单，那家人很是怀疑，想多求马四旋多配几副药。但治疗免费又不好意思开口，满脸疑惑而去。 一个星期后，病人一家提着一篮子鸡蛋和一只鸡来感谢马四旋，说病已大好，手指恢复如常。马四旋坚决不收鸡蛋，又免费送了一些药，说你要是确实要谢我，可以，五月端午节，在山南水北处，四嘴山上，拔一篮艾叶，正午太阳晒干，给我送过来就行。马四旋就是这么一个人，从来不收穷苦病人一分钱。 在民国时期、解放初期边远山区医疗条件很差，四六风和天花严重威胁着婴幼儿的健康，死亡率不小。许多家庭生几个孩子存活不了一个。那个苦难年代，孩子长不到十二岁以上不算真正的“人”。马四旋用自己仅有的医学知识，用善良和仁慈呵护着每一个新生婴儿的生命，呵护着每一个幼儿的健康成长，一干就是七十年。罗家村解放初只有八百人口，如今两千多人 ，这些人口中，大多数是马四旋接生，治疗天花的。再加上周围十里八村，马四旋一生接诊病人数千例。如果效仿三国时期闽籍道医董奉，像《神仙传》卷十记载的那样植树：（“君异居山为人治病，不取钱，使人重病愈者，使栽杏五株，轻者一株，如此十年，计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如今病人康复后植的树，琥珀镇罗家村的山山梁梁、沟沟坎坎应该是杏树葱茏，一片花海了！医德之大，真是春风十里不如你！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随着人口增多、名气变大，马四旋一个人忙不过来。另一方面琥珀乡卫生院渐渐大夫多了，医疗条件变好，有一部分孩子，开始在乡卫生院接生。我小时候听妈妈说，我是乡卫生院吴佩英接的生。但是保健针灸杂症，还得找马四旋。这时马四旋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仍然经常出诊、昼夜不舍。有一次，我曾祖母气管炎复发，昼夜咳喘，喝了几个大夫的药，作用不大。我父亲请来了马四旋老人。那时我四岁开始记事了。我记得她为人清瘦、精神矍铄，虽然小脚走路却十分稳健，不让人扶。她仅仅在我曾祖母背部扎了几根银针，然后把艾条搓成一寸长的细条，点燃后灸了三个地方，我不懂是什么穴位，只看到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着，慢慢交织在一起，变成长长的像松鼠的尾巴一样的烟，散发着浓烈的艾香，又慢慢变淡，风一吹，打了个涡旋，向纸糊的窗洞处快速飞去，在孩子的眼里，这烟就像一只神奇的手，把病魔抓了出来，然后掷向远方……针灸了三天，我曾祖母很快恢复了健康，不咳嗽了，嘴角露出了往日的笑容。 马四旋为人治病一直坚持到八十五岁，从医七十年。仁者高寿，八十五岁的她依然健步不需要拐杖，能穿针引线，能隔墙闻声，这些同龄人很少有人能做到。除了传统的养生十六宜，她有“饭后百步走，睡前三鞠躬”的健身习惯。另外，她清心寡欲、不贪名利、心态良好也是重要影响因素。她经常按摩涌泉穴、承山穴、足三里、合谷穴、内关穴、百会穴、血海穴这几个穴位，大概这也是延年益寿的秘诀，不过具体怎么按摩，按摩多少次，什么时辰按摩，是推拿还是点压，可惜她突然仙逝，没有留下口诀！ 1993年3月13日马四旋老人去世，享年85岁。她的一生在繁忙和仁爱中度过、受人极度敬重。她接生、救治的病人如今遍布五湖四海、三百六十行，一个个由病人变得健康强壮，正如遍野茁壮的杏花，在西秦岭的春天里绽放，而这“杏花村”，依然能闻到马四旋艾叶幽幽的芬芳。如果你想起马四旋老人，请您来看看马四旋老人的坟墓，看看她曾经热爱的村庄，借问“医香”何处有？牧童遥指“罗家村”。
【作者简介】
罗武第，甘肃天水人，笔名妙玄子。中国作家网作家，中国诗歌网诗人，中国教育学会、中国诗词协会、世界汉语新诗研究会、中华诗词新调学会、中国诗协、香港诗词学会、甘肃楹联学会会员，中华网络诗社、中国微诗社、中国诗歌、北大五四文学社、复旦诗社、未央文学社、雨巷诗社、海子诗社等六十四家文学社社员。《当代作家联盟》签约作家，《飞鸿之歌》获第五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获省级以上奖十多项。在光明日报、《当代作家联盟（时光的记忆）》、《长安风|当代诗人100家》、《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中国诗歌报》、《首都文学》、《齐鲁文学》、《长江诗歌》等上百种报刊杂志媒体发表诗歌《秦州行记古诗词二十四首》，词赋《天水赋》，散文《白云生处是故乡》，小说《雪染的教学生涯》等上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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