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莲韵|《八十岁学认字》我的母亲没有读过书。80岁以前，只会认钟，不会认字。

八十岁学认字
我的母亲没有读过书。80岁以前，只会认钟，不会认字。
没有上过学，这是母亲一生的遗憾。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偶尔遇到同龄的“文化人”，她就会羡慕，并常常感概：“我3岁没娘，8岁下湖采菱角，没有钱读书……”，“你们的孩子读小学时我要是跟着认字就好了，只知道给他们做饭，没有想到跟着他们认字。现在他们大了，都是知识分子了，我也老了”。
2008年的9月，她满80岁。
一天早上，她拿着当天的楚天都市报，要我教她认其中的2个字。这是一则广告，上面有她平时吃的保健品的名字，那2个字她天天看，大约是有一点面熟。当我念出2个字的读音时，她很兴奋：“这2个字我认得！再教几个吧！”于是我又教了2个。第二天，她要求教3个，第三天又要求教5个。教了忘，忘了教，如此反复。我常常劝她：您年纪大了，学不会的，您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哪知她却异常坚决地说：“我已经浪费了10年了，现在再不想浪费了”！好在孙辈们都很乐意教她。我姑娘听说家家要认字，赶紧拉着我到附近的书店给她买书。买什么样的书好呢？我们考虑：一是字要大，二是要有一点她熟悉的内容。反复挑选，最终给她买了少儿版的《西游记》和《红楼梦》。大约是《红楼梦》深奥了一些，她比较喜欢《西游记》。孙悟空、猪八戒，也算是“熟人熟事”，就从他们开始吧！
接下来，就是10年不懈地坚持。
每天早上从公园锻炼回来，吃罢早饭，她老人家就开始学习认字了。认几个新字，然后复习。每天上午学习2至3小时，一年四季，从不间断。有一幅画面总在我的大脑中闪现：冬日温暖的阳光下，我的母亲坐在自家的小院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认字。时而蹙眉凝思，时而会心一笑。阳光轻柔地照在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因童心的自然流露而显得格外生动。我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岁月静好”吧！
慢慢的，母亲身上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买食品时自己会看是否在保质期内；吃药的剂量和服用时间也不用我们操心了；一改几十年来天天打探天气预报的习惯，自己在报纸上面看。到了85岁的时候，她基本会读通报纸的标题了。再往后，连认带猜，一些短小的市井新闻也能看懂七八成的意思了。
我时常惊叹她的记忆力，也佩服她独创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
一次，她从我弟弟家搬到我家时，忘了几本书，就急得不行，天天催着我去拿。我因为忙，主要还是不懂得这几本书对于她的重要性，一直没有去拿。哪知弟弟当时正搬新家，不知怎么的竟把这几本书弄丢了。为此，母亲一直耿耿于怀，时常埋怨。我说：“不就是几本书吗？再给您买，多买几本”。她说：“那是我看熟了的书，你买不到同样的了”。“为什么一定要同样的呢，新的不更好吗？”问了半天，才知道那几本书原来是她的“字典”。报纸是她主要的学习资料，读熟了的小人书是被用来作为“字典”的。看着熟悉但又拿不准的字，就到小人书上去比对。现在“字典”没有了，自然很心疼。
会认字，可以看报纸，她的生活更加充实了。
她很关心时事，收看新闻联播是雷打不动的，欧美主要国家领导人的名字都记得很清楚。她每每看到感兴趣的事情就要讲给我听。2015年9月3日，北京以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为主题举行阅兵。晚上，她一个人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看着看着，忽然跑到书房来问我：“普京来了，奥巴马没有来，是不是搞翻了？”是啊，奥巴马的确没有来，为什么呢？我得把这事查一下，然后给她解释。心里却想着：这老太太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呢！
会认字，就掌握了更多的知识，也让她在同龄人中很有“面子”。
2015年春节，我们搬了新家。小区里与我母亲年龄相仿的老太太基本没有读过书，有的人甚至不认识电梯里面楼层标识的数字，每天上下楼都要靠子女接送。母亲在这里成为了真正的“文化人”，热心地教别人上下电梯，看指示牌，认店铺的名字，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母亲对于学习的热爱和执着的精神一直是我的榜样。我退休以后，忙完了其它的事，就开始在省老年大学学习古代散文和诗词写作课程，无疑也是受到了她老人家的影响。
人活着，就要学习，任何时候都不晚。（见今年10月12日《秋圃和声》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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