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爱的北京去哪了?

电影《大腕》剧照。
昨天晚上跟朋友吃饭,房市又是免不了的话题。席间有人要去北京买学区房,被我们几个人厉声喝止。“你会后悔的,北京就一大农村,一千万可能买的是一个很破的筒子楼。”“有那个钱还不如送孩子去国际学校。”“北京不值得。”
北京怎么就变得这么面目可憎了呢?在北京前前后后呆了六年,那个时候的北京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我是2003年的寒假来到北京的,那年大四,在宣武门一家报社谋得一个实习的职位。学校在上海,却去北京发展,所有的同学都觉得不可思议。
“干媒体不去北京去哪里?”我这样回他们。那时候,北京和广州是中国传媒最发达的两大重镇,北京有经济观察报三联生活周刊中国青年报,广州有21世纪经济报道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
但是比起广州,北京于我而言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打小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学着不到长城非好汉,还有《我爱我家》用来切换场景的北海公园……北京大概就是我们那一代年轻人心中的圣殿吧。
一下北京站,就被眼前一望无际的天桥和天际线震惊了,寒风凌冽,却特别酸爽。我人大有个同学,他帮我租了双安商场附近的地下室,30块一晚,就这样开始了我的北京梦。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北京就像是个童话里的城堡。天还是蓝的,普京还是两块一瓶,必胜客的沙拉还可以自助,动物园还是物美价廉衣服的代名词。
一早,在旅店门口的路边摊买个煎饼果子,迎着朝霞去坐特8。“来来来小伙子给这位大妈让个座。”售票员大妈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腔,就像跟你在拉家常。这跟我在上海看到那些冷漠自私势利的老阿姨很不一样。
特8是个双层巴士,不管人多人少,我都喜欢挤到上层靠前的位置,在孤身闯荡北京的日子里,那是属于我的禅定时刻,每当看到两边的树木建筑行人迅速从身边穿过,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鸟儿在空中翱翔。
选题会上讨论的都是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外交部抗议小泉参拜靖国神社,李金华掀起审计风暴,南方人物周刊推出了50名公知的评选。那个时候,即便是体制内的媒体,都有一种本能的大国视角和底层关怀。

白天,我们指点江山,晚上一边撸串一边继续指点江山。那时候房子股票从未成为餐桌上的话题,取而代之的是走向共和播到哪一集奥巴马访华听说某报开了天窗。
不是说房子不重要,而是房子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有钱可以住金融街,没钱可以住唐家岭。我在北京租过最贵的一个房子是西单胡同里的回迁房,50来平,精装,1800。那是2007年左右的事,现在,这个价就算在北五环连个地下室估计都租不到。
那时候的北京有一种其他城市所没有的场,三教九流在这都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我第二份工作在一家新创刊的人物杂志,没有一个同事是本地人,几乎都是西祠胡同的网友。
有在成都做国企高管的,有在云南做报社主编的,还有像我这样毕业没几年的,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要做中国的《时代》。
那时候,媒体敢言,人也活得很真。我有个同事做了个李肇星的专题,第二天就接到了一个李肇星本人的电话,邀请他去听一场音乐会。

官场上有不少李肇星这样的个性官员,娱乐圈也有不少有个性的明星。
2008年年初,华裔女演员陈冲给华盛顿邮报写了封英文信《让奥运继续》,用她自己的经历讲述中国的巨变,抗议奥运圣火在洛杉矶传递时遇到的阻挠。
事后,陈冲告诉我,光一篇文章无法消除西方的歧视,最需要做的努力还是公关。
比方说我们中国的外交官,在一个总的方针之外,他说话的时候得有他自己的幽默,有他自己的发挥,外交官要做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把这种观念兜售给别人,而不是写一篇很严厉的文章读出来,这样是无法说服西方人的。
十年了,陈冲说的话言犹在耳,蓝儿再看看环球某报,话语体系似乎一点没变。

2008年的北京奥运将中国人的爱国热情推到了顶点。开幕式那天晚上,约了帮朋友在我家一边吃饭一边看直播,结果因为小区看的人太多,停电了。
迅速转移到一个朋友家,当大脚印在中轴线上一路从鸟巢踩到天安门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都飞起了,五千年的风霜,一百年的屈辱,从未有过的民族自豪感。
早在一年前,许知远都预感到了这股爱国的情绪。这位炙手可热的公知在香港媒体的专栏《危险的自大》里写道:
如果,你生活在此刻的北京,可以轻易地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除了汽车尾气和高密度的浮尘,还有那种不可扼制的傲慢和自大。北京正陷入一种莫名的亢奋,人们讨论大秦帝国,大汉帝国,大唐帝国,大清帝国的热情,就像房价上涨一样快。。。。
可是,倘若知道多年以后他会主持一档不痛不痒废话连篇的谈话节目《十三邀》,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会感到十分不耻。

没有人可以抵挡住现实的洪流,许知远不能,韩寒不能,张艺谋不能,冯小刚不能,马云也不能。
2008年像是北京的一个分水岭。打那以后,好玩的人越来越少,地铁安检越来越严,空气越来越糟,马路越来越堵,大楼越来越高,路边摊越来越少,精致的餐厅和酒馆越来越多。
这两年去北京出差,虽然还是一样的脏乱差,但总感觉少了一点烟火气。三里屯那个我经常去的路边酒吧被拆了,不得已,开到了一家商场里。司机不再聊政治了,那天从机场出来,师傅一路骂骂咧咧,“北京道路规划的人都猪脑袋吗?您看看这路……”
曾经,北京是屌丝和有志青年的天下,现在,是大忽悠装逼犯和老炮儿的乐园。
上次跟朋友去屯里一家新开的酒吧,没有酒单,没有价格,“服务员,来杯山崎”,“您说英文可以吗?中文我听不太懂”,那一刻我恨不得想抽丫的。后来听说这是北京投资人和创业者最喜欢光顾的地方,这帮人不再乎价格只在乎逼格,不然怎么忽悠金主?
没钱的忽悠有钱的,本地的鄙视外地的。前段时间,有个东北小哥在南城的马路上骂了几句北京人,南城的老炮儿们就不干了,上街,堵在派出所门口,要求“放人打狗”,气焰之嚣张以为回到了文革。
原来,北京光鲜的只是皮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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