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树仁最后一课

最后一课
作者简介
卢树仁,现供职于基层农业服务中心,一个热爱黄土地的人,一个喜欢种田的人。学过水产,只为读懂鱼水之情;爱过文学,只为有话要说。
事情已过去将近二十年,可是每当吴晓雨想起他的婶母就总是抬不起头来……
吴晓雨的家是那种有上下两进的堂屋和中间两边各带一口天井的四合院,他家的厢房和夹房与他婶母家的茶堂房还有猪栏房是连在一起的。在没有出现手动压水井的日子里,村子里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挑泉井里的水来吃的。挑回家的吃水一般都不会滥用,毕竟挑水太远实在不易。为了节约用水,平日里吴晓明的母亲和婶母就经常出出进进去他家屋后那条两尺来宽的水渠里洗衣洗菜,由于来往多,而且又都是从河对岸嫁到同一个家庭,他的母亲和婶母就像姐妹一样。每次只要有什么好吃的瓜果或做了什么好菜,婶母总要时不时偷偷从后面给她们一家送过来一份,逢年过节也从来不忘给他们几姊妹拿压岁钱。小时候,吴晓雨就常听婶母对母亲说:“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要送几个伢子多读书,读出去就好的他们一世年(一辈子的意思)……”地道方言,语重心长,关心倍至!
毕业后,前途一片迷茫,为了等着分配工作一拖就是一年。在那一年的日子里,吴晓雨想着父母辛辛苦苦送他读书的情景,自己竟连工作都找不到,整个人都变得烦躁不安,家里有事也不想去做。用周围人的话说就是白白送了几年屎尿,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每天出入大门,婶母见了他就说,“没事你就莫东游西荡,可以读读书,多复习复习。家里的棉花田地你也不管,你父亲把你们也看的重,不带你去做惯一下,看你将来怎么得了?”日子过得天昏地暗,吴晓雨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大,对母亲的唠叨抱怨也变得忤逆不道,每次发完脾气后又感到内心无比愧疚和痛苦不安……那种债务缠身而又无可奈何的滋味,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真的让人心寒心冷,他经常靠着半夜里大声地嚎叫来发泄……惊起的绝不止一滩鸥鹭!一天夜里,吴晓雨梦见父亲和母亲双双亡故,才扶起死去的母亲,那边,父亲又倒下……他在梦里拼了命地哭!
1998年特大洪水,村里高墈下的一大片稻田连接淹了八九次,洪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颗粒无收……吴晓雨一只脚踏在大门前的石马上,一边站在那听人扯闲谈,言辞活跃,毫无忌讳,样子倒是蛮威风,婶母轻轻走过来说:“晓雨,我看你未必就不能找点事做啊,讲话也不注意,人家都几十岁了就算有天大的过错,就是人人个个都叫浑名你也不能叫,最起码也要称个老人家。以后去单位上班还要放肆学,要尊敬领导,像端茶倒水,打扫卫生都是一些小事,要见情眼快。天天不是见你守着一本书蓄闺房抄抄写写就是和几个没事人扯闲谈,这么会写也不见你写篇什么文章出来!”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村上好多人都去抗洪抢险,这个事还要人来喊什么,是自己的事,自己去就是!”这些点滴的做人的细节,这种视集体的事为自己的事的精神,吴晓雨一直自以为读了不少的书,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出自一个平凡的婶母之口!他想,他的母亲为什么没有这样教诲过他?
午饭时分过了好久,吴晓雨的父亲做事才回来,饭也没吃。吴晓雨像往常一样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也不知呆在家干些什么,根本没留意父亲还没吃饭这件事,感觉父亲不能按时回来吃饭早已是习以为常了。婶母叫来吴晓雨,把他拉到他父亲身边,只见他父亲站在阴暗的灶屋里靠近灶台一边端起碗正准备吃饭,感觉十二分难以下咽……“晓雨,我不知怎么说你才好,你父亲这样吃亏吃苦送你读书,你真是太不过细(细心的意思),太不懂事了”,边说边揭开锅盖,“你看看,这饭菜都是冷的!你父亲不热一下,你也不管他,差不多的人吃饭的时候还要赶快去喊一个爷老子回来同吃。就是找不到人也要把饭菜放好,不要让它冷了,这个冷饭冷菜吃了怎么要得!你要是做我的崽我是早把你赶出去了,任你去水流舟也不管你,你这是心性不好!你要看的,你父亲将来要是死了,够你反的悔!看你穿块衣就跟一个土匪一样,莫该(难道)你就没块别的衣?穿白衬衫不好,偏偏穿这个鬼衣服,有什么看头!头发也不去剪,我是再也不说你了……从今天起你一定要记得我对你说的就是,今后一定要踮起脚做人!这句话,我对你几个哥哥从小也是这么教的。”婶母披头盖脸对他一阵痛骂,吴晓雨站在灶屋中央那根巨大的梁子下面,好像整条梁子都要压下来,空气令人窒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从那一次以后,婶母就真的再也没有说过吴晓雨半个字,给他上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最后一课。半年后,婶母静静地躺在睡椅上,是那样安详,那么慈祥,一直到他陪着婶母一起去了乡卫生院就再也没开过口……
婶母走了,父亲也走了,从此,吴晓雨感到他的的天真的塌了下来……他不知这个世界上谁还能给他言传,给他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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