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筝的起源
放风筝是中国古老的民俗文化,相传风筝由墨翟发明,他以鸟儿为原型研制出木鸟,后传给自己的学生鲁班,鲁班改进了老师的作品,以竹子为材料将风筝做成喜鹊的样子,称为木鸢。
木鸢最开始的使用范围是在军事,据《鸿书》说:“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木鸢是探测敌军和通讯我军的重要军事用具。后到了唐代,政治稳定,经济繁荣,人民的娱乐水平大大提高,木鸢也从传统的军事用具渐渐转向娱乐用具,孩童放飞纸鸢玩乐成为流行。
唐代诗人唐采在《纸鸢赋》中记载:“代有游童,乐事末工。饰素纸以成鸟,像飞鸢之戾空。”从五代开始,人们在纸鸢上加上哨子,放飞时发出筝一样的响声,这才有了风筝一词。
二、风筝的文化意义
1、放走晦气
由于古人的医疗卫生水平有限,但人们又希望一辈子无病无灾,于是祈求上苍,在风筝上写下疾病灾祸,将其放飞。也就出现了放风筝寓意放晦气和疾病的习俗。例如《红楼梦》第七十回大观园的姑娘们一起放风筝,黛玉就说:“可是呢?把咱们的拿出来,咱们也放放晦气。”众人都说:“林姑娘的病根儿都放了去了,咱们大家都放了罢!”可见放飞风筝寄托着古人对身体健康的向往。
2、祈求幸福平安
从古至今,家庭的和谐幸福,人生的快乐如意是每个中国人所追求的。我们的祖先将寓有幸福吉祥的图案印在风筝上,寄托着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例如蝙蝠,同音“遍福”;鱼,意即“年年有余”,“鲤鱼跳龙门”的美好追求;印上松柏,仙桃,寓意着长辈健康长寿;百鸟百花,鱼戏莲的图案象征着和谐,恩爱美满的夫妻生活。例如《红楼梦》第七十回,大观园的姑娘们一起放风筝,宝玉送给三爷的大螃蟹风筝即象征着富贵利禄,宝琴亦有一个大蝙蝠风筝,探春的大软翅子凤凰象征着她是“老鸹窝里出凤凰”,一等一的品貌人物。
3、锻炼身体
放风筝不仅可以娱乐,亦是古代人民锻炼身体的户外活动。古代没有现代花样繁多的运动项目,也没有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所以放风筝也算是古人的一种运动。郭敏在《瓶湖懋斋记胜》写到:“壁上观者,心为物役,乍惊乍喜,纯然童子之心;忘情忧乐,不复知老之将至矣。”
在微风摇曳的阳春三月里,和朋友们,孩子们一起放飞风筝,随着风奔跑,用手牵线,全神贯注,可以使人心旷神怡,忘却烦恼。南宋李石《续博物志》中记载:“引丝而上,令小儿张口仰视,可泄内热。”可见放风筝还有调节身体状态的作用。想来黛玉身娇体弱,怕是没有体力放完风筝了。
三、漂泊亦如人命薄——风筝和人物命运
风筝这一物品放到红楼梦中,就成为暗示人物命运的意象。最明显的一位人物就是探春,第二十二回探春做的灯谜就是风筝:“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其内容之悲,让贾政都感觉不适,那个在天空中孤零零的风筝,全靠一根线,线断时,就是离别之时。这也为探春远嫁埋下伏笔。
第七十回有一场探春风筝的特写,探春放飞了一只凤凰风筝,看到天空又有一只凤凰风筝,两个凤凰相交缠,又有一个喜字带着响鞭逼近,顿时三只线都断了,随着风飘飘摇摇地去了。
曹公惯用以物写人的手法,写探春的风筝即写探春的命运。探春的风筝是凤凰,古时凤凰寓意着公卿贵族和尊贵的地位,两只凤凰相纠缠,又伴随着喜字,正合第六十三回抽花签时探春所抽“必得贵婿”的内容,暗示着探春日后会成为一位王妃。
探春虽是庶出,府中上下谁不知她是带刺的香玫瑰,拥有政治家的风范。几个姊妹中,不乏聪明机敏的人,可唯有探春心系贾府,顾全大家,拥有开阔的视野格局。
抄检大观园时,她秉烛夜待,一派光明磊落,并说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自家里自杀自灭起来”的话,颇有一番远见和格局。
如此有见识,有能力的女孩,她的判词却一片和悲凉无奈。第五回写探春判词:“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预示着探春将远嫁边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复返,从此和父母家人天涯相隔,只能在梦中团聚。
即使探春有才有貌有志,也难逃悲剧,就像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只风筝,她被命运无情地吹打,那根线便是她最后的抗争。线一断,风筝便越吹越远,飘向远方。
我每次想起她说:“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立出一番事业来,那时自有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我说的”时,就不忍为她伤感;不知探春会不会像那块顽石一样自怨自叹,有补天之才却无补天之命,这是无论如何努力都跨越不了的障碍,想来一生潦倒的曹公和探春是有一些共鸣的吧。
曹公亦通过风筝暗示其他人物的命运。黛玉放风筝前做柳絮词,悲愁和伤感溢出诗外,“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那纷纷扬扬的柳絮就像孤单飘零的风筝,大风一吹就散了,正如黛玉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黛玉一生干净,她要质本洁来还洁去,她的风筝也会找到属于她的香丘。
宝钗放的是一连七个大雁风筝,她端庄贤淑,永远让自己活在封建淑女的框架内,同时追求着终生依靠。“大雁”有“雁媒”之俗,象征着美好姻缘,但是七个是奇数,不能成双,象征着宝钗最后的婚姻是独守空房,终未能成愿。而宝琴将她的大蝙蝠风筝放走,也预示着她的福气都消散了。
宝玉的美人风筝并没有放起来,美人一层象征着黛玉,宝玉想让自己的风筝和林妹妹的一起飞走,但他未能如愿,黛玉的风筝已经飘走,而宝玉的风筝还在换顶线,象征着两人的爱情如同镜中月水中花,终究无法相伴到老。
第二层象征大观园诸芳,宝玉是最体贴女孩,最痴情的一位,可大观园的快乐时光已到了尽头,最终的结局是诸芳流散,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四、曹雪芹与风筝
单从整部《红楼梦》看,曹雪芹对风筝技艺是十分了解的,他本身也是一位风筝大师。他有一本遗著《废艺斋集稿》,其中第二册为《南鹞北鸢考工志》,就记载了我国南北方风筝的制作工艺。
传说一年岁末,他的朋友景廉冒着风雪拜访,因为家贫孩子妻子都没有饭吃,又说京城里的富贵公子买一个风筝的钱都够全家吃好久,于是曹雪芹心生一计,做了四个又大又精美的风筝让朋友拿去市场卖。
结果朋友满载而归,带着好酒好菜感谢曹雪芹。可见他的工艺之高超。受此启发,曹雪芹便开始撰写《南鹞北鸢考工志》,想将这门技艺交给可怜贫苦的穷人,让他们能有一份养家糊口的手艺。
曹雪芹不仅做工精巧,放术亦高超。他的好友敦敏《瓶湖懋斋记胜》中记载了曹雪芹放风筝的样子。“观其御风施放之奇,心手相应,变化万千;风鸢听命乎百仞之上,游丝挥运于方寸之间。”
雪芹放风筝时注意风力和风向,心手脑相配合,细线仅在方寸之地游动,而风筝能在高空飞翔。甚至当时名士董邦看到后,不禁大为称赞,并主动为《南鹞北鸢考工志》写序。
曹雪芹素性潇洒,爱好广泛,杂学旁收;又爱广泛交友,助人为乐。正是他的博学多才和痴狂性情,造就了一本伟大的《红楼梦》;在他的笔下,一个小小的风筝,都能有如此多的深意。
风筝,承载着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人们在它的身上寄托幸福吉祥,健康平安的寓意。《红楼梦》中的风筝却是悲剧和不幸的前兆,它也承载着大观园儿女们的心愿,探春希望有命可补天,黛玉向往爱情和自由,宝钗追求志向和婚姻,宝玉寻找乐土和真情,只可惜无一人实现,无一人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