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数出一亿粒米(44.陈洪杰:怎样让数1亿粒米变得有价值,有意义)

【大家好!我叫警长。我的梦想是1亿条小鱼干。】

怎样让“数1亿粒米”

变得有价值、有意义?

“今晚数学作业有一项是数1亿颗米粒的,辛苦家长们督促孩子们完成。”这两日,一位小学数学教师在微信群里布置的一项作业火了。

家长、网友轮番吐槽,“新京报评论”微信号也发表署名文章《让小学生“数1亿粒米”,老师能“一粒一粒”查收吗?》,说这是“奇葩作业”且“此题一出,谁与争锋”!

的确,“数1亿粒米”有它的“奇葩”之处:生活中没有数的必要,即便去数,尤其是按这位老师要求的“一粒一粒地数”,困难多、耗时长、无意义。但这位教师为何会布置这项作业?我想其本意是好的,想让学生经历数数的过程、建立量感,可能也有数学“生活化”的考虑。但这位老师没有意识到“1亿有多大”,以至于布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随着网络传播,吐槽的传染,似乎坐实了这一项作业就是“奇葩”,是折腾人的了。而其实,布置这一类“实践性作业”是有其积极意义的。

那么,这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没有修正的余地?“数米粒”可否变得有价值、有意义?答案是肯定的。

教学的改进、教师的成长,都是不断反思和修正的过程。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修正这项作业:

1.此类题目可以出,但不要数“1亿”,改为数“1万”。“1万”是“1亿”的万分之一,是“1千”的10倍,有难度,不容易完成,但有完成的可能。

2.不一定非要数大米,改为数一种家里常见的、容易获得的东西,大米、绿豆、大豆、花生、糖果或其他。

让孩子有选择是基于多维度的考虑:(1)真要一粒一粒去数,不同的东西数的难度是不一样的,孩子可能发展出来的方法也会不一样。(2)有的东西,孩子以为有1万粒(颗)而实际没有1万粒,怎么办?让孩子自己办。遇到新的问题,是学习的起点。(3)“自主”总是和“有选择权”联系在一起,有选择,孩子数数的主动性可能会高一点。

3.不能要求一晚上数好,这只会让孩子全家出动,把孩子的作业变成全家怀着质疑甚至怒气去完成的苦役。教师可以问孩子:你估计要数多长时间?然后让孩子自己报一个时间,教师可以给一个大家都相对认可的时间,比如2周(含2个双休日)。孩子很可能对数“1万颗”东西会花多少时间没有概念,但这种从“没概念”到觉察到问题,再到调整认知,获得经验,正是学习的过程。

4.不要去要求所有孩子都在规定时间内数完,不要让孩子感到恐惧,也不要把手段变成目的,而忽略了过程。但在一些同学(比如三分之一)完成后,教师要在课堂上安排分享与交流:(1)我数了1万粒什么,装好,带来给大家看一看!(2)面对装在不同容器(袋子、罐子、盒子)中的“1万粒”不同东西,大家来掂一掂(感受一下)、称一称(有多重)、算一算(每千克各有多少粒)、记一记(记录各种信息)。(3)交流数不同东西之间的区别和联系,看看数不同的东西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地方(从知识、技能目标到分享、交流),尝试给自己或别人的方法命名(抽象、概括),尤其是对一些巧法、妙法——几乎可以肯定,孩子会发展出“一粒一粒数”之外的方法或一些减少繁琐度的技巧。

5.始终允许孩子放弃不数;在课堂分享后,允许原先放弃的孩子接着数,允许部分孩子换东西接着数或数到1万以上。

6.让孩子写一写数东西的感受、收获。这可以放在课前,写的感受作为课上分享的材料。也可以放在课后,写的感受作为作品,在教室里张贴。这也是评价的一部分。

7.教师要追问,如果要数“1亿”粒你现在数的东西,你会怎么数?为什么?说“如果”,是变真实的操作为思想实验或者说变为数学的问题解决。进一步,根据课堂上分享的数据,算一算“1亿”粒某种东西有多重,要占多少地方(用学生眼前可见的某容器需要多少个,铺开的面积等)。这不仅是大数的认识,也是统计,即由局部估计整体。

上述7条,是基于一个价值判断:认为数出“1万”粒东西是价值性和可操作性的平衡。对于有的老师而言,未必会认可这一判断,不认可的理由也可以很充分:我只要数1000粒、100粒,再去想象“1万”“1亿”不是更省事,不是更扎实地训练了进率的知识,凸显了数学的简便?是的,不数有不数的理由,数有数的好处,一种选择有价值不意味着另一种选择是错的。不过,基于当下的现状,我个人更倾向于数(shǔ)——自然是要设计过程、有教学意义和教育意义的数。

其实,上述几条修正的建议不是空穴来风,也称不上原创,因为早有实践的基础。

在山东济宁的哈佛摇篮小学的大厅一角,我看到了“估重体验”的布置:

第一张图,10克、50克、100克、200克都是几样东西。第二张图,500克和待估的东西则都是大米。这是让学生由重量估计重量(标准量估计被测量,小量估计大量),数量何尝不能如此?让学生数“1万”颗不同的东西,最后的延伸可以在教室内布置一个类似的环境:这是1万粒(1000粒、100粒)米(大豆、花生等),这一包不知数量的东西是多少颗?进一步,数量和重量也可以建立联系,由数量估计重量,由重量估计数量,则学生对事物就多了一个联系性维度的把握。

由上图的校园布置,想提一句的是,延续民国传统的1950年的《小学算术课程暂行标准(草案)》中“教学设备要点”的第一条就是“应充分利用课业用品和常见物品做教具。在校内如能选择适当地点,布置一些算术环境,如墙上或地上表明长度面积,茶壶上表明容量体积,廊下悬挂不同重量的沙袋等,对儿童获得正式经验上有很大的帮助。”可惜的是,1952年根据前苏联小学算术教学大纲编译的《小学算术教学大纲(草案)》出台后,教学理念发生了较大的转向,这种转向对教师思维和实践的影响持续至今。

其实,有一位“数学疯子”早就把数“1万”粒东西做成了一个长时段的微课程,他就是北京的张宏伟老师。有兴趣的老师可以看看他的这篇《数(shù)源于数(shǔ):认识万以内的数的“长活动”设计》:

https://mp.weixin.qq.com/s/9k-F72fnVRRHRla3_X372g。

在对比中,你更会发现,数东西,未必枯燥,未必无意义,关键是怎么设计任务,怎么围绕着学生的活动展开互动性的反馈,从而让操作成为思维的发展,成为体验的丰富,成为学习的推进,也成为意志与品格的培养过程。同样,“数米粒”的活动,辅以合理的任务设计和评价反馈,也可以让孩子学得饱满、丰富、有趣,从而收获学科知识和技能之外的兴趣、素养与品格。

最后,回到各种吐槽上,很多家长、“吃瓜”群众(包括促使我想说几句的那篇文章的作者)未必理解这位老师出题的目的,也未必会深究修正的可能。自然,即便是修正后的做法也未必会得所有人(包括小学数学教师)的认同。不算友好的舆论环境、参差不齐的观念水位、人人可以评说教育的现状,正是每一位教师都可能遭遇的事情。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可数。”无法改变“无法改变的”,努力改变“能够改变的”,我倒是建议这位布置作业的老师可以试着把数(shǔ)数(shù)的活动做下去。

——2018年9月7日下午写于协和双语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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